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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可能真的来了(4)

大拐点 作者:袁剑


显而易见,全球体系扩张所带来的广阔市场空间,也为这些投资找到了一个外部倾销之地。这就解释了中国极其不合理的经济结构为何可以持续如此之长。以一种教科书式的思维,许多人将中国的超级出口能力简单归结为劳动力的充裕。实际上,劳动力因素只是中国投资秘密的一部分,甚至是并不重要的那一部分。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是中国各级政府压低成本的能力。正是依赖于这种特殊的政府禀赋,中国的高投资不仅生存下来,并且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鼓励和强化。这才是中国高投资的真实故事。

作为政府推动经济增长最便捷的工具,高投资最大程度地契合了中国核心利益集团的利益最大化。这不仅可以最快地实现GDP的高增长,也可以让税收最大化,还可以让掌管这些投资的个人利益最大化。然而,一如我们所揭示的,这种投资的背后,是一种利益的输送和转移。这种投资越大,从全民福利中被偷走的就越大。投资率越高,那些承担这种成本转移的被剥夺者就越是相对贫困,其消费就越是低。在这里,高投资率和低消费率变得如此难以分离,以至于它根本就是一回事。

在高投资率与低消费率这个问题上,高投资率无疑是一个更为主动的变量。政府不能抓着消费者的手去花钱,但却可以直接制造投资的繁荣。也因为这个缘故,调整中国严重畸形的经济结构,首先就是要降低投资率。提消费,不如降投资。然而,降低投资率显然直接冲撞中国核心利益集团的利益。从逻辑上说,掌握游戏规则制定权的人是很难自我改革的。然而,物极必反,一种东西最强大的时候,往往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泡沫如此,中国的高投资同样如此。中国扭曲的经济结构之中已然积累了巨大的自毁力量。

就我们看到的而言,如下几个趋势将决定中国的高投资泡沫会在不远的未来迅速破裂。首先,全球体系扩张的停滞甚至萎缩,将在需求端遏制中国的高投资循环。其次,也是最为重要的,政府对投资成本的操纵能力已经大大下降。这将在成本端切断中国的高投资路径。其背后原因在于,在经过30年的高度压抑,已经退无可退之后,中国社会已经迅疾苏醒。社会与政府、市场之间的反向运动已经开始。这种被波兰尼称为“社会反向运动”的历史趋势表现在经济上,则意味着各种成本的上升,以及对以前各种被转移成本的补偿。我们可以看到,以前那种转移成本的老窍门已经不再灵验了。无论是在环保、劳动力价格、土地掠夺,还是在公共福利上,政府与市场的单向扩张都已经遇到了激烈的抵制。中国社会已经不再是政府和企业予取予夺然后悄悄转移成本的垃圾场。投资成本的长期上升趋势已经异常明显(在这个意义上,通胀将是长期的,有时候甚至是猛烈的,通胀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货币现象,它从来也是一个社会现象)。

于是,在需求与成本的两相夹击之下,以前那种在财务上看上去合算的投资,就可能变成累累亏损。成本上升及需求下降所必然导致的投资回报率下降,最终会将中国的投资增长拉回到合理水平,不管是内资还是外资都是如此。需要提示的是,历史欠账如此之大,投资成本的上升不仅是长期的,有时候也可能是跳跃式的。这意味着,中国企业的利润率可能在短期内出现非线性的下滑。如此,持续30年的投资繁荣就极有可能会以某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被终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梦寐以求的所谓健康消费率很可能就会唾手而取,不费吹灰之力。

在外需委靡,投资下滑(有时候可能是急剧下滑),消费又无法奇迹般扩张(显然,我们不能指望消费者像政府一样挥霍自己的财富)的给定条件之下,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大幅回落将是一个大概率事件。按照野村证券的估算,“如果投资不再增长,仅仅保持在目前的水平,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就会下降逾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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