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马拓

我可算知道，人倒霉，喝水不是塞牙的事，而是尿急的事。今天不知中了谁的咒，大早上起来到公司，在车库看见总经理正给一人下跪。我吓懵了，定睛一看原来是给人系鞋带，那人正是女秘书。女秘书朝我诡异一笑，笑得我抱头鼠窜，一出电梯就摔了个狗啃泥。他妈的，平常破地板砖脏得比砂纸还磨脚，今天偏给擦得油光水滑！

果然，下班前老总就把我叫到办公室，以工作为名，说东说西就是没个正事，给我倒了无数杯茶，你不喝还显得不识抬举。最后老总说，行啦年轻人，好好干是块当领导的料，可咱这行水浅王八多，就怕你没个正心呀！我差点冲口而出：当领导有什么体面的，到头来还不是得撅着屁股给女人系鞋带？

我一路骂着，到车库才想起女朋友小洁已经把车开走了。她今天同学聚会，不让我去，却得开我的车，说是这样能躲过喝酒一劫。多么智慧的体现，我绞尽脑汁都没找出一点儿破绽。

等脑子里再有别的事时，我已经坐在出租车上。可想的事真多，全是工作，比如那款手机的广告模特，是用比基尼的大美女还是披头散发的摇滚男？比如那款新出的牙膏，这回该换什么贝壳敲一敲了？比如那个无比冷清的婚恋网站，搞个什么噱头才能吸引无数剩男剩女？再比如……哪儿有厕所。在领导那儿灌了太多茶，再加上司机的急刹车，我一猛子扎下去，几乎要就地解决了。我赶紧招呼：“师傅停车！”

钱也不用他找了，我推门一冲，没想到外头还过来个要打车的胖子，我俩正撞一满怀。要命的是那胖男人还抱着杯酸奶，全洒我裤裆上了。我说：“我操！”胖子也慌了，伸手就帮我抹，把那几缕白丝丝的酸奶抹得更加艺术，似有似无若隐若现，不往歪了想的肯定是未成年。我一把推开他：“你他妈的有病没病？”

胖子忽然盯住我，然后露出拉锁一样的大白牙：“你是丁乐？丁乐！我是周晓光呀！”

我一看，想起来了，这家伙竟是我高中同学，小时候就营养过剩，性格又弱，恨不得天天被人当球踢。不过好在会门手艺，钢琴弹得还不错，后来我们组乐队时还找他当了键盘手。记得原先我们在学校排练，他没按时回家吃饭，他爸举着炒勺到学校来捉人，俩人绕操场跑了好几圈。现在再看他，得有七八年没见了，但脸上那纠结和无辜却一点儿没变。

我笑喷出来：“你大爷，你还活着呢？”

“你都没死我能死吗？”他挥手锤我，酸奶又往出涌。

“你这是奔哪儿去？”

“这都看不明白？”他指指酸奶，“晚上乐队哥几个聚聚，估计少喝不了，得准备准备呀！”

“你还玩儿着呢？”我纳闷地看着他，递烟。

我们俩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我突然有种穿越的感觉。很奇妙。

晓光志满意得起来：“你不知道？也是，你都销声匿迹多少年了。现在大宝、普爷、刘博都在呢，还都那副德行。反正今儿也碰上了，老天这么安排的，你也跟我一块儿露个面吧。知道的是你工作忙没闲工夫，不知道的以为你混好了不搭理哥几个了呢。”

我看着他，挺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这家伙肠子多了几道弯。周晓光见我没话，一巴掌又拍我肩膀上：“嘿，瞎琢磨什么呢，是不是怕我们灌你呀？”

“瞧你得瑟的，你知道我平常是怎么跟领导跟客户喝的？你们他妈的是为了玩儿，我可是为了活命，你说我能比你怕喝？”我瞅着他的酸奶，“这个不管用，真想让你趴下，凉水都能灌死你！”

说到这儿，我才发现还没解决呢，赶紧拽着他四处找厕所。这是条商业街，寸土寸金，连饭馆都得走出好几里。我越走越慢，都走成内八字了，痛苦得不行。晓光瞄了瞄四周，飞快把我拉进一墙角，说：“就这儿吧！快，我陪你。”

说着他就解腰带，我头皮一麻：“这行吗？过人怎么办？”

“过人能吃了你！”他俩眼一眯，底下就一泻千里了。

完了事，我大口呼气，俩腿像卸了铅。晓光朝我笑：“瞧你那样！又不是第一回了，你忘了咱们去十二中联谊那次了？”

那是老黄历了。当时乐队刚成立，只有我、大宝、周晓光三个人，却竟然声名远播，年底外校都点着名要我们去演出。结果中午吃咸了，喝水就喝多了，一伙子人四处找厕所找不着，只能在宿舍楼后面一个角落解决，没想到地上有个耗子洞，眼见自己老窝被淹忍不了了，冲出来要跟我们拼命，我们裤子还来不及提就四散而逃，正赶上一群洗澡回来的女生，个个顶着毛巾跟阿三似的大喊有色狼，害得晓光被活捉，学校来了人才把我们保出来。最后上台表演时全是起哄的，大家都喊：“再脱一个！”

想起这些，我跟晓光都红着脸，要笑又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