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边吃边聊,一直等到桌上三瓶白酒见了底,他们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知不觉竟然喝了大半夜,他们抬头向窗外看去,早已经是黑糊糊一片,李晖的舌头捋不直了:“咱们走,走吧,天晚了……”
“结,结账!”只见服务员打着哈欠走过来,接过钱,又懒洋洋地找了钱。
李晖等人刚刚出饭馆门,就听到身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出了大门,三人摇摇晃晃向前走,秋天的夜晚有些寒冷,被风儿一吹酒醒了大半,常九摇摇发胀的脑袋,迫使自己清醒下来。不过耗子和李晖却来了兴致,俩人在道口边走边唱,从嗓子里拼命吼出了一些莫名的音符,之后便是俩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寂静的夜,深沉的嗓音突然像炸雷般嘹亮,喊声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远处的余音还在回荡,当回传过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轻微的嗡嗡和震颤。许是有些冷,常九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在前面的拐弯处,李晖扬扬手和他们俩告别,夜光下他的眼睛闪着亮丽的光泽,在黑夜的映衬下变得其亮无比,竟如两颗小星星般……常九曾在一瞬间恍惚了,今夜的李晖有些不同寻常。
但容不得自己多想,耗子已经拉了他的胳膊向前晃:“九哥,我们,我们也回家吧,脑袋发胀就想睡一会儿,今儿个喝得真他娘尽兴……”
今晚没有月亮,李晖突然有些辨不了方向,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转后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家门口有一株早已死去的梧桐树,它的秃枝骨头般清晰。向左侧望去,延伸过十米后有一个公共厕所,厕所前面挂的一盏煤油灯,光色昏浊,总算为他迎来了一丝光亮。
进了屋,里边有些昏暗,他费了几根火柴才燃亮了煤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环视左右,屋里显得格外冷清,老婆孩子走了好几个月了,明儿个该接他们娘俩回来了。
李晖脸上洋溢着一抹喜色,又顺手摸摸口袋中鼓囊囊的钱袋子,他突然“噗嗤”就笑出了声儿,今年真是时来运转,一天就赢了这么多,再斗个几日,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李晖越想越高兴,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都变了颜色,窗口的微风轻轻吹过来,灯光有些晃动,他脸上的阴影也有些阴晴不定,嘴巴咧开了笑,甚至有种怪异的感觉。
李晖用手臂撑住凳子站起来,刚想爬到床上睡觉的当口,突然听到了一声蛐蛐的叫声,李晖的动作停滞下来。这才猛然记起,光顾着吃饭了,盒里的蛐蛐还没有喂,那是自己的宝贝,可不许饿着了,想到这里他又摇摇晃晃地向旁边走去。
他走到柜子旁,从里边拿出一小块腐肉轻轻来到了蛐蛐盒边,而这时蛐蛐又正好叫了一声,先是尖锐,而后是浑厚,李晖的身体猛地就颤动一下,他突然想起了今儿个下午那几只死去的蛐蛐,心突然收紧了。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过了两秒,片刻后他又释然了,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手轻轻放在盒盖上,随着手上慢慢移动,蛐蛐盒上方的盖子也缓缓向外拉动,这时里边的蛐蛐完全没了动静,它似乎也在等待着……
睡眼惺忪的李晖已经将盒盖轻轻拉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他陡然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阵寒意袭来,酒早就醒了大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里边的蟋蟀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李晖感到了稍许的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这大棺头的眼睛应该是黑色的,对,有种黝黑发亮的感觉,而眼下的大棺头似乎变了模样。首先是它的眼睛,黑中却透着一股绿色,在灯光照耀下,这种绿色有些飘忽不定,先是浅绿,而后是翠绿,再到后来竟然变成了深绿。
李晖不太相信这种变幻,他将眼睛死命揉了揉,又睁大眼睛看过去,没错,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大棺头的眼睛的确是绿色,而身体背部的那根黑线也发生了变化,现在变成了血红色。
李晖甚感惊讶,而这并不是最让人紧张的,此时他似乎在和大棺头四目相对,那绿色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一抹光亮,只是这种感觉让李晖有些害怕,因为那是一种贪婪的目光,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此时,大棺头又露出了那尖厉的牙齿,这牙齿曾经让它凯旋而归,并在瞬间将其它蟋蟀一截两半。只是此时再回想起来,李晖全然没了半分喜悦感,那明晃晃的牙齿似乎正在轻轻摩擦,他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头,以缓解这种强烈的不适感。
“嚓嚓嚓……”
这时,李晖的耳朵里似乎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声音非常密集,也非常细微,但在这万籁寂静的午夜却显得尤为刺耳。他转过身体并不由自主地朝外看去,门虚掩着,不过此时却涌进来一些东西,一些悄无声息的东西。
它们的头占据了身体大半,眼睛是绿色的,或者应该是墨绿色的,背上还有一根血红色的线条,它们……它们和盒子里的大棺头一模一样。
刚开始李晖竟然感觉到了惊喜,甚至在一瞬间感到了眩晕,他想捉住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但随即他的念头打消了,因为他看到从门缝中涌进越来越多的大棺头,它们全都露出了尖厉的牙齿,目标似乎正是自己!
刚才的喜悦感荡然无存,从身体内传出的害怕让李晖直喘粗气,大棺头越聚越多,随着轻微的碰撞声,只片刻就来到了脚下!李晖的第一反应就是撒开脚丫子快跑,但不容他转身的工夫,突然盒子里的大棺头跃起了足足一米多,并且一下飞上了李晖的脸庞。
随着一声惊叫,李晖就感觉到腮帮子一阵剧痛,他条件反射般去拍打那只大棺头,此时却已经有上百只同类涌了上来,片刻之后,李晖已经分不清哪里痛了,痛楚让李晖瞬间跌倒在地,随着膝盖着地,地板上流出几股青绿色的汁液……
李晖痛苦地哀嚎着,就在他张大嘴惊叫的时候,嘴里又瞬时涌入了几十只大棺头,他的眼睛暴突,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手胡乱抓着脖子,脸被憋得通红。他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绞痛无比,心、肺、肝在瞬间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李晖能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在慢慢被那些生物吞噬,他的意识也在逐步模糊,其实从它们开始攻击直到李晖倒地,也不过就十几秒的时间。这些东西速度惊人,李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约一分钟之后,李晖躺在地上,而他的身体再也无半分生机,嘴巴微张,白眼球向上,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屋里的地面上已看不到一只大棺头,不过李晖的肚子却发出了轻微的抖动声,又过了约片刻,李晖的肚脐处突然露出了一个血洞,从里边进进出出爬着一些大棺头,它们在贪婪地吞噬着李晖的血肉。
又过了约十秒钟,肚脐的上方又出现了一个血洞,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从肚脐处开始,然后每隔三寸一个血洞,这些血洞排列得整整齐齐,正好七个,并一直延伸到喉咙处。
大棺头还在忙碌中,它们的眼睛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幻,从深绿已经逐渐变成了黑色,似两颗巨大的黑珠子般耀眼,身体背部的红线也渐渐消失了。
屋里的煤油灯即将燃尽,火苗还在轻轻跳动着,透过窗户吹进来阵阵微风,让人感觉到秋天的凉意。那只精美的蛐蛐盒摆在桌子上,上边的纹路却愈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