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没做声，只是弯腰下了床，旋即扭头问道：“耗子，你别打岔，让我把昨儿个的事情讲完，然后你帮我分析分析。”

耗子脸色凝重起来，并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常九揉揉发涩的眼睛，又把昨儿个晚上的事情一一道来，耗子感觉似听天书般惊奇，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直到常九讲完了，他的头却像拨浪鼓似的摇：“九哥，你这是做梦的吧？”

“不！我能确认这不是梦……沾满鲜血的锯把人的身体活活割开了，记得，记得当时我忍不住喊了一声，而后脑袋就一片浆糊，醒来的时候竟然又回到了家中，这事情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能确认那不是梦。”

耗子听了这话，却在旁边摇摇头：“我说哥哥，你这不是做梦就是梦游，哪里会有什么穿白孝服的人，还会拿着锯去割尸体？这，这也忒他妈的吓人了。”

“耗子，是不是做梦我们去常记棺材铺看看就知道了，走，你陪我去！”常九有了主意，拉起耗子的手腕向外走。

“哥哥，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子可小着呢，如果真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身，给我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你可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耗子在后面絮絮叨叨，常九也不言语，拉了他就向外走。

耗子的手腕有些痛，他努力甩开常九的胳膊，极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常九的步履有些急促，耗子也是一脸疑惑，常九这几天精神有点不对劲，看到漂亮妞也不知道上，反而像着了魔似的一会儿是李晖一会儿又是分尸的，难道是常师傅的突然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

现在大街上的情形和昨晚的大不相同，路两边的铺子都开张了，吆喝的买卖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着一派繁荣景象。常九的脚步急促，一直到了黑塔胡同的最后一间店铺，抬头望去，“常记棺材铺”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深呼吸口气，拾阶而上，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又将眼睛凑过去仔细观看，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白衣人，什么血锯啊，死尸啊，荡然无存……

常九有些愣神，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三分钟，这才从怀中掏出大门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就听见“啪嗒”一声，锁门打开了。常九特意查看一翻，锁头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撬过的痕迹，如果这样，昨晚那个人是怎么进入院中的？

带着疑惑，常九推门而入。

原来棺材铺兴旺的时候，院子里到处都是漆黑色的棺材。家里有丧事的主顾会在院中直接挑选棺材，有钱的人家也会定制棺材，所以院子必须要大，这个院子能同时放下几十口棺材。不过此时，院中的角落中堆着一些发霉的木头，墙头的杂草已有一尺余高，从大门通往门厅的石板路上，缝隙中也挤出一些生命旺盛的杂草，空气中流动着荒凉的味道。

常九脑中仔细回忆着，揣摩着昨儿个的具体位置，他缓缓迈步向前走，希望能在地面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任由他睁大了眼睛，却没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长条板凳、工具，难道这些真的是梦中的东西？

耗子刚开始还有些害怕，此时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个性：“九哥，我就说那是个梦，瞅瞅，这院子里连个人毛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白衣人……”

常九的眸子一闪，目光又向前移去，通过院子就是常记棺材铺的店面了，此时房门紧锁，门板历经几十年，早已经是锈迹斑斑，透过缝隙往里一看，厅堂内摆着满满当当的棺材，这都是父亲原先打好的棺材，后来卖不出了，干脆全都堆到了屋内。

耗子探头向里望去，木制结构的房子，暗红色的格调，外加上里里外外堆放的那些朱漆棺材，他忍不住咽口唾沫：“九哥，我们还是麻利回去吧，这地方可够瘆人的。”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常九不理耗子，顾自将房门打开，轻轻走进去。

房间内的格调有点黯淡，许久未曾来人了，屋檐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交织的网，缓缓而行的蜘蛛，锈迹斑斑的墙壁又发出一丝淡淡的霉味，这环境让常九感到浑身不自在。不但如此，自从房门打开后，从外边吹进来一阵阵的冷风直入脖领，常九顿时浑身一颤。

其实，这栋房子是二层结构，一层主要是柜台外加一个宽敞的厅堂，在靠墙壁的地方还摆放着一把太师椅，不过已经被那些厚重的棺材挤到了墙角处，椅子腿向上翘起，很像一个被挤压的人形。

厅堂里全都是棺材，常九站在门口有些寸步难移，他只好轻微挪动下旁边的棺材，而后抬脚过去。搭眼一扫，大约有十几口棺材摆在房间内，这些棺材有些年头了，上边的漆色不再鲜润，甚至有些破败，常九的眉头一皱，手轻轻伸过去。

“九哥，你这是……”耗子在旁边纳闷。

常九抬头看到耗子紧张的目光，这才向他招招手：“来，耗子，你和我一起将棺材盖抬起来看看。”

“这他娘的有些晦气，摸了棺材盖，活人要倒三年霉，我，我明儿个还要去参加莫莫小姐的生日宴会呢，我不能触霉头……”耗子话里话外，透着不情愿。

常九看了耗子一眼，也不着恼，而是慢条斯理地回道：“哦，那行啊，明儿个我不去了，你自个儿去参加宴会吧。”

耗子一听就急眼了，随即一张笑脸就贴过来：“我说哥哥，人家莫小姐可主要是请你去，如果你不去，估计都不会让我进大门，您可一定要去，您不去我也去不成啊！”

“可是，这没个帮手，我这活干不完啊。”常九低头看看厚重的棺材，叹口气故意说道。

耗子急眼了，而后嘴里骂道：“好你个孙子，敢情还是让我抬棺材盖，你，你成心让我倒大霉是吧？”

“不勉强！”常九回敬一句，并做好自己不需要别人帮忙的架势。

“好好，我倒霉，算我倒霉，今儿个您就是大爷，您是常爷行了吧！我怕了你了，为了明儿个的宴会，忍了……”

“嘿嘿，这还差不多，废话少说，快来帮我一起抬，这玩意儿挺重，这么多棺材我还真整不过来。”

“啊，全都要打开啊？”耗子愕然。

“全部打开看个遍。”常九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耗子哭丧着脸，俩人一前一后，一个抬棺头，一人抓棺尾，劲向一处使，棺材盖应声而开。常九探头向里望去，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常九让耗子扶着棺材盖，他弯腰在内壁上摸索一番，平平整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