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老汉后边的那只狗大黑，这时“哽哽”哼叫着不敢上前了，一个劲儿往后边雪地上蹭。尽管老汉大声吆喝，可那只可怜的狗无论如何也不冲上去，只在原地乱叫，浑身还颤抖着，头拱在老汉腿间。

老汉停在五十米外的雪地上。

他也已经认出它来了。冷峻的目光，如刀子般盯住老狐。双方都纹丝不动，久久地对视，似乎谁也不畏惧谁，似乎在相比谁更有耐性。阴森森的坟地，阴冷清辉的月光下，对峙着这对人和兽。多年的积怨和仇恨，一触即发。

老狐，看见老汉的手在摸肩上的猎枪。在此之前，它对他已施放过可令女人神经紊乱的那个气味，可跟往常一样，它的这一神奇的气味对这死老汉毫无作用。老汉浑然不觉。那支猎枪，已经端到老汉胸前。它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个两条腿人类的火器—枪。人类也就是仗着这个横行于世，逆我者亡。

老狐敏捷地一闪。

同时，火光迸出。

“砰！”清脆的枪声响彻四方，震荡坟地雪野。清新的空气中，霎时充满了呛鼻子的火药味。老狐曾站立的雪地，猎枪铁砂打出一阵白烟儿，砸出一小坑。而那只老狐不见踪影。

雪野静默。月夜静默。四周一片静默。

那位倔强孤傲的老汉，双眼射出仇恨的怒光，默默盯视那棵老榆树，盯视那个老树半截之处的黑糊糊的树洞！他在刹那间似乎已瞅见，一条白影闪入那树洞去了。

此时，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女人的尖声哭喊：“我的腿！你打中我的腿了！哎哟娘啊，疼死我了！”

老汉一哆嗦，毛发直竖。

这声音，他好像很熟悉。像是他过世多年的老伴的声音，又好像是他儿媳妇珊梅在哭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传出她们的哭叫？难道我听错了，是一种幻觉？明明打的是狐狸，为什么我听到了她们的哭叫？他更感到事情的神秘，不可捉摸的神秘，还有一种恐怖，来自这只老狐狸身上的一种不可理解的恐怖，笼罩了他的整个身心。

老汉“嘎嘣嘎嘣”咬起牙关，脸色变得铁青。他从腰带上摸出铁砂袋，重新往他那杆老猎枪里装火药和铁砂。只要有枪，枪里有火药和铁砂，他老汉天底下什么动物都不惧。他不能输给这只长毛兽类。

他镇定了一下心绪，然后端起枪，一步步向那棵老树走过去。“沙、沙、沙”，雪地上又传出他那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

头上那轮明月，更显得清冷清冷。

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远处的原野上，似有饿狼的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