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了中四后，在学校的走廊楼梯上，偶尔会有遇见白羊座的机会。这些时候，我会将脸别向朋友，悄悄与她擦身而过，心里其实不自然地紧张起来。有时从远处望见她接近，我会惊慌失措地绕道走，或是逃往一些安全的避难所，比如墙角，比如厕所。

最矛盾的是，每次偶遇她之后，我都会回味那种甜蜜的感觉一整天。

但是，当想到两人之间的冰壁，甜蜜的核心又会溶化成酸溜溜的味道。

这种感觉就像在吃柠檬味的糖果。

尴尬──我被这两个字害死。想起来，这两个笔画丰富的字，我都是自暗恋白羊座开始才学会写。我和她疏远了，那次吵架话说得太绝了，道个哈啰容易，她不理我就丢大脸了。

除此之外，文理科班学生见面的机会不大，彼此的朋友圈子又大相迳庭，渐渐陌生也合情合理。

我也不是那种有勇气约她到后巷表白的人。

约她到后巷决斗又怕她不敢赴会。

白羊座在我的脑海占据的不是全部，出现的频率也不算高，好比偶然扭开收音机，恰巧接上适当的频道，才勾起那种一甜一酸的思念。我不会刻意去调频，但当收音机正在播放我心中认定的那首与她之间的主题曲时，我会静心去听，在歌曲的旋律中找寻回忆。

暗恋这件事是很奇妙的。可以偷望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是一种乐趣。

我闲时在远处瞧她，想想她发脾气时的可爱俏脸，日子就是如此傻乎乎地过。

忙着功课、准备考试的同时，已临近中五的尾声。

我意识到别离。

开始想到别离。

假若我和她其中一个升不上原校，我俩这辈子也许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或许我会在无法向她澄清误会的情况下，继续被她讨厌一辈子。

我和她会变成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这段初恋将会化为回忆的笙歌。

我不想这样！

离校前，我在等待机会向她道歉……只想保持一段友谊。

可是，她仍然当我是朋友吗？

她也未曾留意到在背后偷望她的视线。

布景是熟食小贩的铺面，时钟停在十二时与一时之间。

没猜拳运的我输了，到那儿买五份午饭便当。

排队期间，我从笔记上抽离视线，竟然发现白羊座就在队伍的前方。

这令我惊喜得不得了！

我对自己说，要趁她回头时，好好和她打招呼……如果她肯答应我一声的话，就是代表她已经原谅我；哪怕是她不理不睬，因为周围没有人认识我，吃这种闭门羹也不会成为笑话。

就在我大脑思考用中式的“您好”还是英式的“哈啰”时，白羊座已经拿起一份餐包，转身迎面而来。我张大了口，对白早在舌尖上面上簧了，但当发现她的目光不是向着我，我就有点犹豫不决。

一步两步……她前进的时候，我退缩了。

然后，她在我的身边匆匆而过，我却呆蛋似的发不出半点声响，唇瓣是个大大的圆圈。

唉──又错失了一个良机。

我像怪兽一样发出偷望的视线。

对，我是不起眼的怪兽，怪兽在剧中通常没有对白。

当日，我是带着愁肠回家的。

悲伤的力量很快就变成了诗意。

看到案头有张空白的原稿纸，我便把中文科的作文功课搁在一边，提着笔杆在上面摇晃，回想当时的心情──欲言却又难启齿──于是就写了以下这首诗：

我的心情似即食面

遇到滚水就会泡成一条条

弯弯曲曲的面条左缠右缠

加入人造色素

煮三分钟

面粉泡汤了

停笔后，不禁惊异自己创作的新诗：“这不就是意识流的写作手法吗？我是文学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