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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塔利班式的婚礼(1997年)02

我不要你死于一事无成:给女儿的17封告别信 作者:(阿富汗)法齐娅·库菲


塔利班这时开始实行一项新规:任何女性外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必须有一个与其有血缘关系的男性陪伴。这条规定与其他规定一样,不是阿富汗文化,倒是更像阿拉伯文化,我奶奶那一代的女性才不单独外出。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传统在阿富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正如任何其他文化的自然进程一样。可如今,塔利班又把人们带回到旧时代。

塔利班在市内到处设置关卡。如果他们拦下你的车,就会盘问个不停,要你说出名字,你父亲的名字和亲戚的名字,问题多得数也数不清,直到他们认为男的跟女的确实不是朋友而是亲戚关系时为止。“恶习与美德部”就是负责执行这些政策的,而且尤其喜欢毒打妇女。在婚礼集市上,他们打的就是像我一样去买礼服的女子。有一个女孩子穿了白色的裤子,或许她不知道穿白色是禁令,或许她没受过教育,或许是太害怕了,而不敢出来,一直躲到今天的缘故。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听到一个阿拉伯人朝她大声叫喊(这时很多阿拉伯士兵加入塔利班组织,并居住在喀布尔)。几名士兵拿着一根橡胶皮鞭,把女孩按倒在地,抽打她的双腿,女孩疼得号啕大哭。我不忍看,转过脸去,咬紧了嘴唇,都咬出血来了。这样的不公令我义愤填膺,而我却无能为力。

“恶习与美德部”的汽车声我永远都忘不了。这种车往往是海拉克斯牌的皮卡,走街串巷,上面载着读《古兰经》的祈祷人,通过扩音器大声宣传。一听到车子的声音,在户外的女人们马上找地方躲起来。即使是最微小的错误或者一丝儿的不端行为,只要被塔利班发现,你就会遭到毒打。有时候,他们甚至就看着你,然后无缘无故用鞭子打你。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女孩子被打,她的母亲和姐姐见状就扑了上去,试图保护她。塔利班就把三个人一起打。这一幕真是疯狂至极。

那天我们一行四人外出:我嫂子、我未婚夫,他的姐姐和我。幸运的是塔利班分子没理睬我们。我们买了婚戒,至少也得有个能从中获取一点儿小小的快乐回忆的物件吧。我敢说,哈米德透过蒙面长袍的网眼一定看得出我开心的笑容,当时他正为婚戒付钱。由于婚礼活动管得甚严,集市上大多数的衣服店都没进新货,东西少得可怜,我只好用心慢慢寻找。我一直想拥有一件蓬袖礼服,可如今裸露手臂也被禁止了。

在婚礼上,阿富汗的新娘通常先后换三到四次礼服,每次的颜色均不同,代表的意义也不一样。在“海娜之夜”①,我选的礼服是浅绿色的。在“尼卡”②环节,也就是仪式的第一部分,新娘常常穿深绿色的衣服,但我想与众不同,所以就选了粉红色。这是一种带有玫瑰色的粉红,它代表的是一种欢乐的色彩,给塔利班的灰色统治带来一丝亮丽,光看着这粉红色的礼服就让我精神振奋。“尼卡”环节之后新娘再换一次礼服,进入接待晚会环节。通常在这个环节里,新娘穿的婚纱是白色的连衣裙和面纱,与西方国家的新娘穿的类似。

如果是在正常时期,我的婚礼可以按照传统想办多大就多大。不但亲戚、朋友,还有政治上的同盟、支持者、巴达赫尚省的老乡都会受到邀请。在我们的文化里,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政治之家,婚礼兼具大型社交功能。可是,由于眼下婚礼宴会厅关门了,我们没地方举行大型宴会。再说,战争时期,我们的经济条件也大打折扣,我怀疑是否还能办得起那么大的婚礼。即便如此,我家还是邀请了1000人来参加我的婚礼,到后来,真正到场的来宾数接近15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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