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我想……我必须见到她，和她谈谈。我必须摆脱这种不安。”

“也许这种不安来自你自己，海伦，找到一个陌生人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

她举起一只手，好像要制止他说话，架势有点儿专横，但又立即落了下去。她说：“或许不能，但你可以试试。”

“我只知道一个名字。”

“不，还有其他信息。她说总有一天她会出名，她……她的身体会出现在全国各地的艺术博物馆里。也就是说她在给艺术家们做模特，她是一个模特。”

“这个城市里的模特多得数不过来。”

“但至少你知道从哪里入手，不是有一些模特经济公司吗？”

“是的。”

“你可以去那里找一找。我会付钱的，当然。我会付——”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雇不起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提到钱冒犯你了吗？对不起。当我提出付钱的时候，没想过这是一种侮辱，我能给的只有钱。”

“你对自己的评价很低，海伦。”

“我不是一直这样的。”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来话长，你不会有兴趣听的。”

“我明白了。”其实他不明白。在他的记忆中，克拉沃先生是一个又高又瘦、举止文雅的人，毫不掩饰对娇小的妻子——维娜的爱意。她总是穿着缝有层层叠叠褶边的裙子，常常把克拉沃先生哄得哈哈大笑。布莱克希尔不知道，到底是由于染色体变异还是外人无从得知的家庭不和，他们竟生出了海伦和道格拉斯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孩子。他很早就认识这家人了，那时海伦刚上大学，道格拉斯还在军事预备学校，但他和克拉沃家的关系一直谈不上亲密。布莱克希尔偶尔会被请去共进晚餐，谈话通常是由维娜主导，她总是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两个孩子都没什么话可说，或许他们有话想说，但已经被教会了闭口不提。他们像监狱长餐桌上的两个模范犯人，道格拉斯肤色白皙、弱不禁风；海伦就是滑稽版的克拉沃先生，同样剪得短短的黑头发、细细的胳膊和腿。

克拉沃先生去世后不久，布莱克希尔在晨报的社会版上读到一条令他惊讶的消息——道格拉斯结婚了。不过，几个星期以后，又在法律版上看到婚约取消的时候，他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惊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克拉沃小姐说，“你觉得我应该请一位经验丰富的侦探。”

这和他想的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他不想争论。“听起来像个好主意。”

“你认识做这一行的人吗？”

“不认识，去电话黄页上找找。”

“我不信任陌生人，我甚至都不——”

她闭上了嘴，但眼睛说出了没讲完的话：我甚至都不信任你、妈妈、道格拉斯，甚至我自己。

“布莱克希尔先生，”她说，“我——”

突然，她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正在挣扎着分娩的女人，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似乎已经知道她即将生出一个畸形、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