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家庭会议

回到家方德成问干娘所看到的情况。老太太说：“一共三个人，都有枪，说别动，动就打死你。他们来了就去牵马，郑仁也不敢硬碰硬，土匪走了他就跑去找你。”顿了一顿，老太太说，“真是怪啊，你说土匪咋就知道今天咱家里的壮劳力都出门了呢？”方德成也感到诧异。他在想，是谁对我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啊？难道土匪早就盯上大院了，每天都观察我们的行踪？这可不得了！

清点了一下马匹，三十六匹，不少。方德成打算开个家庭会议研究一下这个新情况。毕竟这是涉及整个家族兴衰生死的事情。刚刚立足，打下的新天地，岂能随便被人掳掠！今天我朝天开了几枪，想必那些土匪想不到我也有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万二万玉儿凤儿在天擦黑之前回来了。方德成严肃地对一万说：“把你郑叔叫来，咱们开个家庭会。”

一万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都坐齐以后，方德成让干娘把看到的都讲讲，自己又讲讲追回马匹的过程。一万二万都瞪圆了眼，他们知道这是很可怕的事。看来这批人的目标是马，是钱财，要是再来的话，说不定会更猖獗。

郑仁要抽烟，方德成把烟笸箩递给他，郑仁的手有些抖，用纸卷着烟卷。方德成说道：“我抢回马，让郑仁把马带回，又追了十多里，那几个土匪钻进了大山，山里的路咱不熟，就没敢再追。”方德成看了看郑仁说，“土匪盯上咱家了，我把咱周围的人都想到了，没有可疑的，倒是怕家贼难防啊！”

郑仁的头抬了一下又低下，声音不大，说：“老爷，您不是怀疑俺吧？俺可没干那吃里爬外的事啊！”

方德成说：“没有把柄，咱不会诬陷一个好人，我也不希望看到自己信任的人对不起我。”

郑仁说：“老爷，俺一个光棍汉又无亲无故，老爷赏口饭吃，给俺一间房住，俺有啥不知足的！要是做对不起老爷的事，俺还是人吗？”

方德成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我方德成一辈子对得起良心，不希望看到别人对不起我。这个事情也提醒了我们，要居安思危，这仅仅是个信号，还有比土匪更可怕的，就是小日本。今后务必得加强防范，我打算种完地后，在院子东北角那儿垒个炮台，高点，把四周院墙加高加固，上面加上铁丝网，大门晚上加锁，平时大家也都精神点。还有，就是想办法通过孙刚弄点枪支弹药啥的。这个混乱年月，咱一要保家，二要保命，随时得准备拼了这一百多斤。好了，大家去忙吧。一万二万，你俩留下。”

方德成把那天窗台上的布包的事情说了。他强调那人留下一百个银圆，是翻墙进来的。他说：“布包里有个字条，意思是感谢咱养育了贵花，我估摸是贵花他爹。但是这人几年不见，不敢光明正大进屋唠唠，也有点怪。我当时就想没准这人当了胡子，不然他哪来这么多钱！这个事情你俩知道就行，别跟玉儿凤儿讲，她们该害怕了。”

一万说：“爹想得周全，俺也怀疑郑叔，但没证据。贵花爹能给送钱来，说明人家心眼儿不坏，人家是大侠做派，来无影去无踪的，咱别多想！但是他要真是胡子，对咱不利，爹，俺也不会因为他是贵花爹就手软！”

方德成说：“你们俩留意郑仁，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是里应外合，那他就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我明天去趟东屯，见见王老成，半天就回来，他好像知道一些事情。”

二万说：“那爹您可早点回来。”

方德成说：“你俩在家，我就放心。枪就在我那屋的红木箱子里头。”

东屯与方家大院相距八里，方德成不一会儿就到了。

王老成全家都在家，他们很热情地招呼方德成进屋坐。

王老成让老伴去烧水，他端过火盆放在屋子中间，给方德成点着烟袋。

方德成先开口，说：“喝酒说话深了浅了算个啥事儿，你还特意来道个过。血性汉子都是直肠子，脾气大点不算啥。那天你说方家大院前身的主人让孙德福给算计了，我琢磨着这话不像你一激动就胡嘞出来的，真有这事吗？”

王老成有点吃惊，显然他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他说：“我真该死，这话都冒出来了！”他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方德成说：“老哥别跟自个儿过不去，酒后气头，不算事儿！都过去了！”

王老成说：“那天我还真是被孙德福气坏了，那人心眼太多，你看他那耗子眼小个子！狡猾得不得了！方家大院原来叫于家窝棚，主人自己花钱买的地，然后雇人耕种。雇的人也掌握不明白地盘大小，就把孙德福的地也给种上了。孙德福得理不饶人，把人家的地契都给撕了，还把人家告了，说人家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官老爷一调查，那人还真有贪赃的事，就这么着，那家主人就被收监了，主人的老婆跑了，地荒了，挺好的家业彻底垮了。孙德福怕那人出来报复他，就花了不少银子，让那家主人受重判了。这事情很少有人知道。方老弟你是个好人，跟他结亲也没啥，人家闺女是好闺女。但是你知道这事对你没坏处。”

方德成说：“知道那家主人现在关押在哪吗？”

王老成叹口气说：“听说是病死监狱里了。我和那人见过一面，五十来岁，中等个，重眉毛，宽身板，有官架子呢！但是说话客气，那天他拿着地契视察边界，我的地跟他家挨着，就说了几句客套话。没承想他们家那么快就家破人亡了。”

王老成的老伴端来热茶，她说：“俺家老成没啥坏心眼，就是太傻，喝点酒就更傻，啥话都说。”

方德成说：“老成可不傻，就是直性啊！到啥时候都要做个好人，但是也要留个心眼！遇上事情能忍让三分就忍让三分，俗话讲，退一步海阔天空！”

王老成一家都说：“这是至理真言啊！”

方德成把昨天家里遭了土匪的事大略说了。王老成叹道：“树大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