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假笑了几声，她知道叶家的老底，外面传言说，梦生是她丈夫的种，她并不欢迎梦生的到来。

二婶埋怨道：家里的茶叶喝不完，你二叔最近咳嗽，我让他把烟戒了。你花什么冤枉钱？还是把它们拿回去退了！

大狼狗挣脱了二婶的手，狂吠着冲向梦生。梦生一动不动，目光灼灼盯住大狼狗，大狼狗的眼睛也盯住他。大狼狗忽然哀叫一声，夹着尾巴一步步退回屋里。

秉坤闻声从屋里出来：我说是谁呢！把我的狼狗都吓退了，原来是梦生！找二叔有事？

梦生道：贵生今天跑到陈老大的渔场，说二叔找我。

秉坤愣了一下：哦，我忘记了，我是想找你，进来说话吧！

梦生进了院子，鞋柜前四五双男鞋，二叔家似乎有客人。梦生看二叔一家都穿拖鞋，正想脱鞋，二婶递过来一双鞋套。梦生心中悲凉，二婶仍然在嫌弃他。那一年他参军，体检政审都合格了，在入伍的前一天，突然被告知，他没有被录取。有人告诉梦生，某领导的亲戚买通了关系，把他的名额顶了下来。梦生无路可走，只有来求二叔。梦生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情景几乎和现在一样。他被大狼狗拦在门外，他一直站在二叔门口等，等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秉坤从屋里出来，才答应帮助他。

秉坤在客厅里坐下，用手摸着剃得光光的头皮，轻描淡写道：听说你从部队复员了，在给陈老大打工？

梦生连忙摇头：陈老大请我帮他看趸船，我没有答应。这两天上来鱼多，我只是暂时给他帮忙！

秉坤来了兴趣：哦！看趸船是件好差使，你怎么不去？

梦生为了讨二叔喜欢，故意道：陈老大的趸船业务，说白了就是抢二叔的生意，如果我去帮陈老大，我还算是叶家的人吗？

秉坤微微颔首，眼前这个侄儿，看上去比他的儿子贵生更像他。他有时候心里也怀疑，梦生就是他的儿子。但是由于贵生娘的阻碍，他别说认下梦生，就是跟梦生多说句话也不行。

贵生娘是屠夫何老根的女儿，外号叫水虎鱼。人家说何老根是一个狠角色，水虎鱼比她爹更狠。当年秉坤离乡出走，一半是因为负气，一半是为了躲避水虎鱼。水虎鱼十四岁，就长得像十八岁。她下面虽然有运满运来俩弟弟，当时还没有成年。何老根杀完猪，把猪肉往板案上一扔，就回屋里睡觉。卖肉的生意，完全扔给水虎鱼一个人。

水虎鱼烫了一个鸡窝头，胸前系一条鲜艳的花围裙，手里举着一把大刀，大声吆喝着招呼顾客，大有一股穆桂英挂帅当家的气势。那个时候，秉坤跟着大疤一伙流氓混日子，经常到菜市场收保护费。水虎鱼不仅不生气，而且还烧菜买酒招待他们。有一回，秉坤被水虎鱼灌醉了，醒来一看，身边躺着一丝不挂的水虎鱼。

秉坤逃到省城，水虎鱼追到省城。秉坤躲到九江，水虎鱼又追到九江。秉坤藏到武汉码头，仍然被水虎鱼逮住。

水虎鱼咬牙说：我未满十四岁，你敢不娶我，我就让你去坐牢。

水虎鱼咬完牙，又变出笑脸，摸出一沓私房钱，塞进秉坤的口袋。秉坤不要，水虎鱼又发怒：你是我的男人，我不能让你在外面打落落！

何老根杀猪的收入，都被水虎鱼截留下来，暗中送给了秉坤。秉坤就是拿这个做本钱，慢慢发迹起家。当年他回镇承包码头，也有流氓混混捣乱。他的大舅子何运满、小舅子何运来，已经长成彪形大汉。加上何老根和水虎鱼，这一家成了菜市场一霸。如果没有水虎鱼一家撑腰，秉坤也难成今天这个气候。

水虎鱼嫉妒心极强，不允许秉坤和他哥嫂一家走动。如果谁不小心在她家里提到梦生，或者梦生的娘，水虎鱼会把整个世界掀翻。水虎鱼最宠她儿子贵生，既然梦生是贵生叫来的，秉坤才敢把梦生留下来。

秉坤不动声色道：陈老大这个人呢，豪爽讲义气，如果你跟了他，混个温饱没问题。不过谈到做生意，他脑子就差远了，很容易被人利用。我不怕他抢生意，再说我今年业务的核心，已经转到开发区项目上了。谈谈你吧！你有什么打算？

看来二叔早就摸了他的底，没有过渡性的话，就直入主题。梦生做出老实的样子道：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二叔，当年如果没有二叔，我也不可能去当兵。二是关于工作的问题，也想听听二叔的意见。我听说龙舟选手赛有100万奖金，获胜者还可以享受公务员待遇，我想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