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又说：“你能肯定这些东西是杰弗里斯先生的吗？还有你会不会听错拉兹洛说的话？我真的认为这都是一场误会——”

“我不会听错拉兹洛说的话，至于杰弗里斯先生的个人物品，上面都有他姓氏的开头字母，昨天一整天我都见到他随身携带。”

“你非常肯定？”

“非常肯定。”我回答的时候看得出来他的眼神根本不相信。

“我懂了。”V慢慢回答，又转头过去凝视着火焰，我知道

他一定认为我丧失理智，而我也能忍着不要发脾气，免得说错什么又加深他这样的想法。于是我们两个坐在那里沉默了一段时间，他才又开口问：“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去比斯崔兹镇上找负责的官员，”我回答，“告诉他们现在有什么疑点，请他们针对杰弗里斯先生失踪这件事展开调查。”

V又一次思索了我说的话，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得让我立时明白他把我当成是床上的小娃娃，然后装出爸爸的口气说故事哄孩子睡觉：“阿卡迪……你要耐住性子先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杰弗里斯先生不会出事的，你的想法有一点……不成熟，可能是最近情绪太紧绷了，悲伤让你的判断力有些问题。先等两天吧，我相信到时候杰弗里斯先生的行踪就会水落石出；如果我没有找到他，到时候你再出面调查这件事。你头脑聪明，有什么谜团的话相信一定也可以查个清楚，有了结果之后我们可以把犯人绳之以法，也不需要劳师动众，找什么官员了。你能先听我的话等几天吗？”

听他说话的同时，我浮起一股晕眩感，头骨也再度像是被钳子夹住一样疼痛，脑海里有声音对我说话。是啊，是啊……是我有问题，才会抓着一点点证据就咬住拉兹洛不放；是我有问题，才会相信我双眼看到的事情——话说现在坐在我面前的V，不也看上去一夜之间年轻了10岁？

“好。”我淡淡地回答，后来V也不愿意再多谈什么公事，只说我该早点回家休息，我也就先离开了。

出去的路上我又经过客房，杰弗里斯的行李已经清空，看上去好像他根本没有进入城堡过。

离开古堡之后我心情沉重，杰弗里斯生死未卜，而我对于所看见的许多事物感到困惑不已——那些似真似幻的景象，我怎样去区别其中差异呢？

乘车回家途中经过那片长满草的坡地，我听见马儿嘶声才从自己的忧虑之中回神，眼角瞥见使它们焦躁不安的原因——有一头灰狼正与我们同方向前进，从城堡那头往宅子过去。我鞭子一挥，两匹马一同迈步狂奔。我脑袋清醒了，也就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忍不住朝右侧转头过去，看看今晚皎洁的明月，月亮从茂密树林上空飘过。

我观赏月色不过几秒钟，就注意到以森林为背景的一片黑暗之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我不用凝神察看也可以知道那是斯蒂芬，然而经过父亲尸体被毁坏的事情之后，我实在不敢再去看哥哥的脸孔和喉咙，目光只敢放在他的白色衬衫上，那儿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黑色污渍，月光打在他的衣服上，有种缎子般的光泽。

斯蒂芬又举起手朝着树林里指过去，和前两次的方向完全一样。

带着犹豫、怀疑、恐惧，我强逼不情愿的马儿朝幻影所在的位置前进，但我一靠近他就消失了，然后出现在更远的地方，就

在树林的边缘，高大松树投下的黑影几乎将他整个覆盖住。

我催着马儿继续靠近，斯蒂芬再度烟消云散，重新出现时已经在森林内侧，作势要我进去。

我深呼吸一口气就跟了上去，两匹马的脚步很踌躇，对我的愚蠢不停哼气抗议。树木之间的通路很窄，树枝摩擦车厢两侧，留下常青树的香味；只不过我进入树林后立刻觉得慌张又后悔，因为这里的树木浓密，树叶也非常繁盛，往外看去根本伸手不见五指，对比之下，月光照耀的坡地明亮宛如白昼，现在只有松香和枝桠发出的擦擦声让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把马车停下来，想从树干的分布来找出方向，把马车给拉出去。可是这时候，一片昏暗之中，斯蒂芬的小身躯又现形了，而且发出像月亮一样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小路。

我见状又上了马车继续跟过去，可是还没有到达斯蒂芬站立的位置，我察觉矮树丛间一阵骚乱。只听见一声低吼，有个模糊的东西在移动，我本能地把马车一转，速度快得另一边轮子离地，车厢往侧面倾过去，我差点因重心不稳摔出去——真摔出去恐怕就活不成了。

林子里又变回一片黑暗，我目不能视物，只从缰绳上的震颤感觉出两匹马在后退，还听见它们见着龇牙咧嘴的狼群发出惊叫声。我连忙挥鞭，一次比一次大力，急得人都要站起来了，可是马儿吓得不知道要听话。狼群扑上来，朝着马儿的脸咬过去，我连它们上下颚咬合的响声都听到了，更不用说是狼爪子拍在地面的声音；还有一头居然朝着车厢这里跳上来，我连忙一缩，距离近得让我可以感觉到那头狼的温热气息抹过脸颊，尖牙破空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