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涡虫》(5)

涡虫 作者:(日)山本文绪


那时我当然还无法如此豁达。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打击,我只是一味痛哭。癌症估计已经发展到四期了,医生说要尽快切除,哪怕早一天也好。

第一次手术切除了乳头正下方的癌细胞和周围的脂肪,第二年拿后背的肉做了乳房修复手术。说来容易,可肉体和精神上都饱受折磨。虽说做了修复手术,但乳房并没有恢复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半年过去了,胸前小丘四周仍然留着一圈壮观的疤痕,后背像是被日本刀砍过的十五厘米长的伤痕也依旧清晰。而且乳头的修复手术还没有着落,现在我伪造的乳房上并没有乳头。以前我曾想尽快弄上,但一想到还要再次住院、麻醉、做手术,便觉得就这样吧,差不多得了。

和豹介相识是在发现乳腺癌之前不久,当时我还有一位年长的男友。唉,从没受过追捧的我那还是第一次劈腿。这当然和乳腺癌没有关系,但有时也会想,呆头呆脑的我竟然还得意忘形地劈腿,所以才搞成这样吧。

豹介在我当时上班的公司打短工,我们好多人一起出去喝过几次酒,两人都觉得彼此很投机,便熟了起来,又借醉发生了关系。

要是和豹介上床前就发现了乳腺癌……一想到这点,我便心生感激,这样看来我多少还有些幸运。一切都得益于他年轻,眼前的饭菜想都不想就大快朵颐,还有他良好的家教。

正式的男友听说我的病后逃之夭夭。我在电话里跟他哭诉完,他说“不要紧,还有我在”,但第二天他房间的电话和手机就打不通了。往他公司打电话,那边说“忽然无缘无故请了一周假”,毫无关系的我(有关系吗)竟被素不相识的人发了通火。豹介却没逃,他和我的家人一起流着眼泪,每天都来探望大发脾气、让人束手无策的我,耐心地安慰。手术结束后睁开眼睛时,他也和我父母一起担心地望着我的脸。

从那以后豹介一直守在我身边。我情绪不稳定,每次失控大闹,他也像年轻人一样发火跟我吼:“癌症得都得了,能有什么办法!别闹了!”然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把车停在一百日元停车场,我们手拉手走向豹介自己住的房子。他父母在县城有家大型运输公司,家产颇丰,所以他住的是在学生来说很奢侈的两室一厅,不用打工生活费也足够。

每次都是如此,一回到房间他便去烧洗澡水。他爱干净爱得近乎洁癖,从外面回来首先要冲个澡。没过多久半是强制地建议我也泡个澡,懒惰的我嫌麻烦,于是成了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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