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见,美丽堡》第一章(2)

再见,美丽堡 作者:(以色列)罗恩·莱瑟姆


“欢迎进城”,有人在门口刻了这样几个字。进去以后,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汗臭味熏得你透不过气来。我住的那间地下室叫“潜水艇”。从进屋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我很想上趟厕所。一个老兵告诉我沿着蓝光走到过道尽头后右拐就到了,他还提醒我,上厕所必须穿好防弹背心、戴上头盔。我决定憋一会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正在进行一场战争?我可不想现在就走入硝烟中。

那时,那段路似乎有几光年,但实际上我只走了三四十英尺就来到了有三个环保马桶的厕所,入口的墙壁上有一句涂鸦,“我来,我见,我征服。尤利乌斯?恺撒”。此外还有一条官方的使用告示,“请勿在马桶坐垫上留下大便”,因此你怎么都不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第二天,东方露出第一抹阳光时,黎巴嫩的景色如一望无际的绿海般出现在我们眼前。指挥官弗尔曼发表了他的第一次动员令。他一定为这次出场演练了几周,甚至几个月,这番话也许是几代军官传下来的:“欢迎你们。如果真有天堂,这便是天堂的样子。如果真有地狱,这便是地狱的滋味。这里是美丽堡前哨基地。”

莉拉曾经问过我,美丽堡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意识到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只有亲临其境才能明了,甚至到了那里你都不一定能窥得全貌。因为美丽堡意味着许多东西。就像其他军事基地一样,美丽堡意味着西洋双陆棋、土耳其咖啡和奶酪吐司。大伙儿为了奶酪吐司玩西洋双陆棋,输的人为其他人烤制香蒜酱奶酪吐司。这样腻了以后,大家又为香烟玩起扑克来。美丽堡意味着没有丝毫个人隐私,床挨着床,你在睡梦中也能根据军靴的味道辨别出每一个同伴。无论什么时候,即便闭上眼睛,你闻闻都能说出放屁的人是谁。这才是真正的友谊。美丽堡意味着你会在电话里对母亲撒谎,让她不要担心。你总是说,“这里样样都好,我刚洗过澡,正准备睡觉。”实际上你已经二十一天没洗澡了,因为水箱里的存水早已用尽,而打完电话你就要出去站岗。那还不是普通的岗哨,而是此地最骇人的岗哨。母亲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你用暗语回答:“妈妈,你知道邻居那条狗的名字吗?撤离日期与它的名字有同样的首字母。”千万不能让黎巴嫩真主党的激进分子监听到谈话内容,进而推测出我们部队的调动时间,届时扔一大堆炸弹过来。你很想告诉母亲你爱她、想她,但你不能这样做,因为战友全挤在周围。如果你说出这种话,他们会嘲笑你好几个月,让你一直抬不起头来。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你正和母亲通电话,敌军炮火雨点般地打过来,她听见了爆炸声,电话却忽然断了。她会坐在电话前浑身颤抖,以为儿子死定了。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会待在阳台上,等待军队报丧人员的到来。你也会一直惦着母亲,觉得很对不起她,但这里的电话线和以色列国内的大本营重新接通也许要十几天之久。真是个大麻烦!所以我宁可不打电话回家。出征前我告诉母亲我会驻扎在黎巴嫩国境线的边缘一带,不会深入到黎巴嫩境内,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睡觉了。你也许会说这是自欺欺人,其实她打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只不过始终不愿承认而已。

美丽堡意味着南黎巴嫩军、右翼基督教民兵、基督教长枪党。他们整天叼着烟,身上散发着臭味,粗野、可笑。他们每天早晨八点准时过来,我们会派一个士兵跟着他们,让他们按要求把前一天夜里被炸坏的营地修好。他们不能进入休息区,甚至连用餐区也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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