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3.20 二府庄玩自己的足球 *

在中国足球折腾到让人实在不堪说啥的光景下，西安的民间足球联赛却成了气候，令人耳目一新。说来还是架不住足球原本魅力的诱惑，我很自然地把兴趣和视点转向西安足球的民间赛场。

足球和绝大多数体育项目一样起源于民间。尽管当今的世界足球已形成令任何其他体育赛事无可伦比的热闹境地，仍然没有改变民间基础这层关系。球迷耳熟能详那些欧洲和南美的名牌俱乐部，却未必关注几倍几十倍于名牌球队的乙级队丙级队丁级队，还有挂不上名号的纯粹民间自组的业余球队，正是从这个庞大雄厚的基础足球人才堆里不断冒出足带绝技的新星，再去撑持那些名牌俱乐部球队的门面，闯他们的足坛天地。即如罗纳尔多和小罗，干脆就是从既脏又乱的街巷里练就足下的基本功夫，相继在欧洲这家那家大牌俱乐部闪光亮彩，更无需列举非洲许多打到欧洲赛场的球星——曾经的穷娃——都是在民间先露出足球天赋的。中国足球难得出现世界级的明星，球员来源的民间基础太小太窄，肯定把许多具有足球天赋的娃娃耽搁了。

我为西安民间足球赛事的热烈景象感动而又振奋。从二○○三年创立民间足球赛事，四年间已发展到超乎想象的规模，组队参赛的球队超过八十支，参与这项活动的热心者形成一个三十余万的庞大群体。令我有点眼花缭乱的是参赛队伍的组成，有职业警察球队，有能言善辩的律师组成的球队，各种专业工人和专业商贸人员也有球队，电视报刊的编采人员放下笔杆或电脑键盘，到绿茵场显示一回足下工夫，还有郊区的农村青年，几乎包括了社会结构里的所有职业的年轻人，更有一位缺失一只胳膊的小伙子，足下工夫会令四座惊异。这种民间足球赛事已从西安辐射到周边城市和区、县，延安、户县、高陵都组队参赛，不仅让人感到足球在中国在陕西的巨大潜力，也感到足球民间的这个基础开始扩展起来雄厚起来。

对中国足球的难再复加的伤心，在西安民间足球的赛场可以得到缓解，得到补偿，更在于一种心理的转换和调节，即足球原本属性里的娱乐和开心。

《 三秦都市报 》 开创这个西安民间足球联赛，把蕴积在庞大的足球群体里的激情释放出来了，给那些足球青年一块展示激情和个性的场合，也给如我一类老球迷提供了一个可以只享受欢乐，而不至于再添伤心的健康的足球。我想，这应该是民间足球比赛能够迅猛发展形成气候的根本所在。

祝愿新一年的民间足球赛更出新风采。自己玩得开心快乐也很好。

2007.3.25 二府庄

李十三推磨 （ 小说 ） 及附记

“娘……的……儿——”

一句戏词儿写到特别顺畅也特别得意处，李十三就唱出声来。实际上，每一句戏词乃至每一句白口，都是自己在心里敲着鼓点和着弦索默唱着吟诵着，几经反复敲打斟酌，最终再经过手中那支换了又半秃了的毛笔落到麻纸上的。他已经买不起稍好的宣纸，改用便宜得多的麻纸了。虽说麻纸粗而且硬，却韧得类似牛皮，倒是耐得十遍百遍的揉搓啊翻揭啊。一本大戏写成，交给皮影班社那伙人手里，要反复背唱词对白口，不知要翻过来揭过去几十几百遍，麻纸比又软又薄的宣纸耐得揉搓。

“儿……的……娘——”

李十三唱着写着，心里的那个舒悦那份受活是无与伦比的，却听见院里一声呵斥：

“你听那个老疯子唱啥哩？把墙上的瓦都蹭掉了……”

这是夫人在院子里吆喝的声音，且不止一回两回了。他忘情唱戏的嗓音，从屋门和窗子传播到邻家也传播到街巷里，人们怕打扰他不便走进他的屋院，却又抑制不住那勾人的唱腔，便从邻家的院子悄悄爬上他家的墙头，有老汉小子有婆娘女子，把墙头上掺接的灰瓦都扒蹭掉了。他的夫人一吆喝，那些脑袋就消失了，他的夫人回到屋里去纺线织布，那些脑袋又从墙头上冒出来。夫人不知多少回劝他，你爱编爱写就编去写去，你甭唱唱喝喝总该能成嘛！他每一次都保证说记住了再不会唱出口了，却在写到得意受活时仍然唱得畅快淋漓，甭说蹭掉墙头几片瓦，把围墙拥推倒了也忍不住口。

“儿……啊……”

“娘……啊……”

李十三先扮一声妇人的细声，接着又扮男儿的粗声，正唱到母子俩生死攸关处，夫人推门进来，他丝毫没有察觉，突然听到夫人不无厌烦倒也半隐着的气话：

“唱你妈的脚哩！”

李十三从椅子上转过身，就看见夫人不愠不怒也不高兴的脸色，半天才从戏剧世界转折过来，愣愣地问：“咋咧吗？出啥事咧？”

“晌午饭还吃不吃？”

“这还用问，当然吃嘛！”

“吃啥哩？”

这是个贤惠的妻子。自踏进李家门楼，一天三顿饭，做之前先请示婆婆，婆婆和公公去世后，自然轮到请示李十三了。李十三还依着多年的习惯，随口说：“黏 （ 干 ） 面一碗。”

“吃不成黏 （ 干 ） 面。”

“吃不成黏 （ 干 ） 的吃汤的。”

“汤面也吃不成。”

“咋吃不成？”

“没面咧。”

“噢……那就熬一碗小米米汤。”

“小米也没有了。”

李十三这才感觉到困境的严重性，也才完全清醒过来，从正在编写的那本戏里的生死离别的母子的屋院跌落到自家的锅碗灶膛之间。正为难处，夫人又说了：“只剩下一盆包谷糁子，你又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