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能过来吗？”阿丽克丝问道。

“不能。”保罗说。

“为什么？”

“就是不能。”

“随便吧。”阿丽克丝说道，“我不管了。”

“阿丽克丝？”

“怎么了？”

“听着……我十分抱歉。”

“哦，滚开，别说了。”阿丽克丝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她拿了块桌布把桌子上的啤酒擦干净。他现在不过来是因为他害怕见到她，怕自己一下醒悟了，发现对她有多么不好。而且她知道，即使他不愿承认他爱过她，他还是爱着她的。他们一起生活过，她了解他。

她走进客厅，将疲惫的身体靠在沙发上。如果有了孩子，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之前从来不会考虑这种问题。这不是在学校的时候扮演父母的角色了。孩子是长大成熟的人才有的，他们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培养。而且养孩子需要大房子和花园，而不是脏兮兮的运河边上的小公寓。孩子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又乱又吵，还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们会长得黑黑的，拥有保罗那样海蓝色的眼睛吗？或者长得像她？她站起身来，仔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椭圆形的脸庞上嵌着两颗暗绿色的眼睛，收在耳后的深棕色的头发泛着点点红色。丰满的嘴唇，很适合接吻——保罗有一次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又向镜子靠了靠，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敢相信。她解开扎头发的发带，仔细地用指尖在发丝间穿梭抚摸。的确，她没有看错。

白头发！不是之前她发现的零星的白发，不是一根一根长得稀疏的白发，这次是真的白头发，至少六根一撮。她用手抖了抖头发，又发现了更多。虽然不是长在一起，是散在发丝间的，但是有仍然不少。

她长白头发了。她老了。保罗是对的，她肯定是哪里出现问题了，以至于自己此前都没有意识到生物钟的持续转动。她甚至能听到警钟鸣响。你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对自己说，你已经老得超过要第一个孩子的年龄了，你都有白头发了！

这就是保罗离开她的原因吗？他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白头发，然后觉得阿丽克丝对她来说已经太老了？这就是他对年轻的萨拜因有欲望的原因吗？她摇了摇头，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保罗也长了灰白色的头发，可是男人长白头发能显示出一种骄傲，只有女人长白头发才会显老。

她把面前的头发又拢回去。其实不仔细寻找的话，还是很难发现白头发存在的。除非使劲盯着她看，才会发现的确有一些白头发。

她要尽快去染头发，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