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知道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完美。我并不比事务所里的其他人眼光更敏锐，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和朱利安待在一起。案件接踵而至，一个刚结束，就又接到另一个“重磅炸弹”。更要命的是，不管我们怎么用心准备，朱利安总是觉得做得还不够充分，他总是担心，要是法官问这个问题怎么办？要是问那个问题呢？如果我们的调查做得不够周密怎么办？

无奈之下，我们都把各自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我也被卷进了他那个以工作为中心的生活里。当大多数人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时，我们两个就像时间的奴隶，在那座由钢筋和玻璃组成的摩天大楼的第64层忙得不可开交。实际上我们只抓住了生活中最不重要的细节，被不切实际的成功蒙蔽了双眼。

和朱利安相处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察觉到他把自己逼得越来越紧张，甚至有一点悲观厌世，似乎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他满意。巨大的工作压力严重影响了他的私人生活，最终，他离婚了，而且再也不和父亲讲话。尽管他拥有每个人都想得到的物质财富，但仍然觉得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的情感、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影响。

53岁的朱利安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就像年近八旬的老人。这就是他“不让任何一位当事人被警察带走”的工作原则造成的直接后果，更进一步说，是他那极不平衡的生活方式带来的巨大压力造成的。深夜在昂贵的法国餐厅用餐，抽粗粗的古巴雪茄，一杯接一杯地喝白兰地，这些坏习惯让他变得特别胖。他总是抱怨身体不舒服，而且已经厌倦了这种虚弱疲劳的感觉。他已经失去了幽默感，几乎没有笑过。曾经的热情被无尽的忧郁取代了。在我看来，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活目标。

最令朱利安痛心的是：他已经不再是法庭上的焦点人物了。以前他总是滔滔不绝，结案陈词完美得无懈可击，让现场所有人都为之折服。而现在，他总是重复一些和案件毫无关系的细枝末节，唠唠叨叨地说上几个小时。以前他可以优雅从容地应对对方律师的反驳，而现在只会用尖酸刻薄的话挖苦对方。对于见识过这位“法律天才”昔日风采的那些法官们来说，他现在的表现简直是在考验他们的耐心。简单地说，朱利安的生命之火正在一点点地熄灭。

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压力只是他未老先衰的原因之一，我怀疑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也许是精神方面的因素。几乎每天他都会跟我说，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感觉很空虚。朱利安说，在他还是年轻律师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地热爱法律工作，尽管当初是迫于家庭的压力才走上这条路的。律师工作对思维和智力的挑战让他着迷，整个人充满了活力。法律在推动社会变革方面发挥的力量也激励着他。那时候，他不仅是一个来自康涅狄格州的富家子弟，同时，他更把自己看成是一股正义的力量、促进社会完善的利器。这让他觉得生命充满了意义、目标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