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歌唱的沙》(1)

歌唱的沙 作者:(英)约瑟芬·铁伊


1

三月的一个清晨,已是六点钟了,天还没亮。一列长长的火车慢慢地驶入灯光零星而暗淡的车站,车轮经过交叉点时发出轻柔的咔嗒声。车厢逐个进入信号房射出的光束里,而后又鱼贯而出,信号桥上红灯烘托中唯一的绿色信号灯,引导着这趟列车朝弧形灯下静候着它的灰暗空荡的月台开过来。

伦敦邮车终于结束了它此次的旅程。

这一路它穿越了五百英里,历经昨夜无尽的黑暗,终于来到了尤斯顿。它伴着不眠的炉火,穿越了五百英里洒满月光的田野和沉睡的村庄;穿越了无数漆黑的城镇;穿越了隧道与陆桥;一路遭遇过雨雾、冰霜;也遭遇过疾风、大雪与水灾。此刻,在三月阴冷的清晨六点钟,经历了漫长紧迫的旅程后,它终于可以在群山的环抱下,轻松安静地休息了。当意识到列车已到站,憋闷在长长车厢里的人们都长舒了一口气。只有一个人例外。

在这一片长吁短叹之中,有两个人却高兴得几欲欢呼雀跃起来,这两位是乘客阿伦·格兰特和铁路雇员默多·加拉赫。

默多·加拉赫是火车卧铺车厢的乘务员,在瑟索①至托基②这列火车上,他可是出名的招人恨呢。二十年来,默多不仅声色俱厉地威吓过往的旅客,还敲诈勒索他们。他才不在乎那些没用的口头恭维呢,钱财才是要紧的事儿。旅客们对此怨声载道。他“酸奶酪”的臭名可谓远近皆知,尤其在头等车厢的乘客之中。(每当透过火车喷出的蒸汽,看到他那张拉长的苦瓜脸出现在幽暗的尤斯顿火车站时,大家就会哀叹:“哦,上帝呀,又是这个老酸奶酪!”)三等车厢的乘客对他的称谓更是五花八门,也更直接、更形象,以至于他的同事称呼他什么倒没人记得了。曾有三个乘客教训过他:一个是来自田纳西州的牛仔;一个是女王麾下的卡麦隆高地的上等兵;一个是三等车厢的一个不知名、一口伦敦方言的小个子女人。他们曾威胁说要用柠檬水瓶砸烂他的秃脑壳。不过,默多才不管你是什么官衔或者有什么成就呢,他才不会买你的账。反正他不是恨这个,就是烦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不过,他也有他的软肋:怕挨打,受不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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