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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武评点《金瓶梅》第七十三回 潘金莲不愤忆吹箫 郁大姐夜唱闹五更(3)

刘心武评点《金瓶梅》 作者:(明)兰陵笑笑生


原来潘金莲见唱此词,尽知西门庆念思李瓶儿之意。唱到此句,在席上故意把手放在脸儿上,这点儿那点儿羞他,说道:“孩儿,那里猪八戒走在冷铺中坐着,你怎的丑的没对儿?一个后婚老婆,活潘金莲,亦难斗过死李瓶儿。因潘只以“性”娱西门庆,而李瓶儿“性”既不弱,又有浓情——虽死犹存。又不是女儿,那里讨杜鹃花上血来?好个没羞的行货子!”西门庆道:“怪奴才,我只知道听唱,那里晓的什么!”两个小优唱道:

〔又〕……我为他耳轮儿常热,他为我面皮红羞把扇儿遮。

〔梧叶儿〕一个是相府内怀春女,一个是君门前弹剑客。半路里恰逢者,刚几个千金夜。忽剌八抛去也,我怎肯恁随邪,又去把墙花乱折?

〔后庭花〕梦了些虚飘飘枕上蝶,听了些咭叮当檐外铁。刚合上温郎镜,却又早拦回卓氏车。我这里痛伤嗟,鸳帐冷香消兰麝。困将来刚睡些,望阳台道路赊。那忧怎打叠?这相思索害也!看银河直又斜,对孤灯明又灭。

〔青歌儿〕呀,风乱扫阶前阶前黄叶,云半遮柳稍柳稍残月,这离情更比前春较陡些。害的来乜斜,瘦的来嗻。待桑田重变海枯竭,还不了风流业!

〔浪里来煞〕这愁呵,刚还在眼角踅,又来到眉上惹,恨不的倩三尸肺腑细镌碣!有一日绣帏中玉肌重厮贴,我将他指尖儿轻捏,直说到楼头北斗柄儿斜。

唱毕,那潘金莲不愤他唱这套,两个在席上只顾拌嘴起来。月娘就有些看不上,便道:“六姐,你也耐烦,两个只顾且强什么!杨姑奶奶和他大妗子,丢的在屋里冷清清的,没个人儿陪他,你每着两个进去陪他坐坐儿,我就来。”当下金莲和李娇儿,往房里陪杨姑娘、潘姥姥、大妗子坐去了。

不一时,只见来安向前说:“应二娘帖儿送到了,二爹来了,大舅便来。”西门庆道:“你对过请温师父来坐坐。”因对月娘说:“你分付厨下拿菜出来,我前边陪他坐去。”又叫李铭:“你往前边唱来罢。”李铭即跟着西门庆出来。西厢房内陪伯爵坐的,又谢他人情,“明日请令正好歹来看看。”伯爵道:“他怕不得来,家下没人。”良久,温秀才到,作揖坐下。伯爵举手道:“早辰多有累老先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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