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痒》女人·献祭·打屁股(9)

作者:庄涤坤


作为女人,张爱玲对女人的命运有着深刻的体验和洞察。女志士者虽然是志士,但她归根结底是女人。女人只有通过奉献来立身,通过献祭来升华。作为人妻,她必须遭受压迫和攻击。作为人母,她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孕育子女的身体。作为主妇,她必须比男人更长时间地操劳,而且往往功劳甚微。即使让她跟男人同等权利,走上工作岗位,她也会比男人遭受更严重的生理摧残。男人破了女人身,觉得是自己的力量。女人爱男人,把身子给了男人,最终换来的是男人的贱视。张爱玲很清楚这一点,她曾经在胡兰成面前,“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越低,他就越“端然地接受”。你越爱他,就越娇惯了他。更可悲的是,这种娇惯最终还会导致他的习惯,他的麻木,“没有神魂颠倒”。但是女人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也许她可以用诡计,但是用诡计的“爱”,是“爱”吗?

我们不妨设想,假如郑苹如没有被杀,假如丁默邨原谅了她,她更成了丁的女人,那她就更不能洗污了。假如她断然离开丁默邨,离开了后又能怎样?她能扛枪?她能行军?她的价值就是性别。当初就是因为性别,她才被看上的。当然她可以不干了,熬到抗战胜利,嫁给王汉勋。但是她仍然必须为人妻,为人母,仍然必须把自己献出去。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嫁不育,也可以不爱,那么她就会被社会看作非女人。她只能接受女人这个身份,承受女人这种命运。

1946年,张爱玲去温州看胡兰成,是知道胡兰成已被通缉的。她仍然追随他,一定清楚这是走向深渊,但她还是去了。但发现胡兰成已另有新欢,她只得黯然离去。那个背影一定是苍凉的。刘再复在评论张爱玲时说:“张爱玲对世界是悲观的,对文明是悲观的,对人生是悲观的。现实中的一切实有,成功与失败,光荣与屈辱,到头来都将化作虚无与死亡,唯死亡与虚无乃是实有。张爱玲的作品具有很浓的苍凉感,而其苍凉感的内涵又很独特,其独特的意义就是对文明与人性的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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