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孙国帮知道自己挑着两篓银鱼正在往几十万大军对垒的战场上钻，每一条银鱼变成一根金条他也不敢去。

许多年后，前来向孙国帮了解红军在万丈坑牺牲详细过程的文史办主任在一篇文章里写道：

1935年1-3月，红军攻占遵义后，召开了遵义会议，随即在黔北、川南与国民党军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北渡长江与红四方面军会合无法实现后，四渡赤水、南渡乌江。1935年4月初，中央红军主力由息烽县进入开阳县境内，4月3日，中央红军一军团大部队由阳朗坝翻越息烽、开阳交界的狼鸡岭进入开阳县双流镇用沙坝，再走两流泉、干溪，下铜鼓坡，到达禾丰乡底窝坝。部分红三军团部队，也经修文县疙兜铺，下到底窝坝。在底窝坝，红军遭到敌机轰炸。4月4日，红一军团主力由禾丰走上马场，到大石板，占领羊场龙岗镇，五军团随其后驻扎大石板一线。5日，一军团进抵高寨一带，五军团进驻羊场龙岗镇。中央红军主力集结羊场，各路国军也相继追来；周浑元纵队和李抱冰师于5日南渡乌江，向瓮安进击，桂军廖磊军向福泉阻截，吴奇伟纵队的欧震、梁华盛两师则集结贵阳乌当白宜一带，企图进军羊场。红军决定于羊场伏击欧、梁两师。6日，红军部队已进入伏击位置--羊场龙岗镇以北后坝附近，到下午3时，敌人未进入伏击圈，朱德即令部队停止行动，以寻求新的战机，刚一撤走，红五军37团、39团即在羊叉坳、杨柳冲、马鞍山一线与敌先头部队遭遇，激战一个多小时后，敌败退，红军俘获敌一个连的兵力。4月7日，五军团从龙岗镇走小顶卡过干坝河，红一军团东渡清水江后，由平寨等地渡过干坝河、顺岩河进至贵定老巴乡及龙里洗马河一带。8日，穿越龙里至贵阳段公路，兵临贵阳城，红军这一声东击西的行动，使坐镇贵阳的蒋总裁措手不及，急调滇军前往贵阳保驾。

孙国帮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些，挑着银鱼直赴贵阳，虽然打仗的消息不时传到他耳朵里，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何时能到贵阳，何时能卖掉银鱼回四牙坝。扁担绳与扁担急促地摩擦出源源不断的吱嘎声，与其说有几分莽撞，还不如说有几分滑稽。和正在发生巨变的中国历史比起来，则像不经意间踢起的尘埃一样无关紧要、一样茫然。

他觉得打仗没什么好怕的，他见识过打仗。两年前，他在一个叫百宜的小镇借宿，半夜里突然听见枪声，随即听见奔跑声，喊杀声。天亮后，只见街口摆了几具尸体，死者的衣服已经被剥光，只剩一条大裤衩。有能人说，这是省政府主席犹国才的部下，他们被前任省主席王家烈的兵打死了。孙国帮走进贵阳才知道，半年前被犹国才赶走的王家烈打回贵阳来了。那次他被买银鱼的中间人直接带进虎峰别墅，他不知道那是王家烈住的地方，也不知道那栋房子叫虎峰别墅，只知道这栋黑砖黑瓦，有回廊，回廊上有拱券的房子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