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黑了，孙国帮心急如焚。两个当地人告诉他，他们听说一旦打起来，就会让他们站在最前面挡子弹。所以只要有机会，能逃一定要逃。

由于土层太薄，没挖多久就见到基岩，指挥官命令他们就地取土垒工事。不知从哪里拆来的木料被劈成柴块架了几大堆，点燃后充当照明光源。

孙国帮暗想，来一场雨就好了，雨把火浇灭，就可以趁黑逃跑了。刚这么盼着，一颗炮弹带着哨声朝他们飞来。这颗炮弹落在河里，没有爆炸。但是第二颗炮弹越过了河，正好打在离孙国帮不远的火堆上，火光一闪，轰隆一声，燃烧着的木头碎片劈头盖脸地向民工们袭来。

孙国帮的耳朵被震聋了，他本能地把手抱在脑袋上，趴在浅浅的战壕里，觉得大地在发抖。又飞过来两颗炮弹，不过都离他很远。他闻到火药的硝烟味，新翻开的黄土的涩味，燃烧的木头的气味。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民工就地卧倒！士兵进入战壕，一级战斗准备！”

孙国帮感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抬头一看，两个搭档正顶着畚箕各自奔命。孙国帮赶忙爬起来，径直朝坡上跑去。

夜色滞重，奔跑的思绪已经钻进树林，到达佑能的身边，可身体还在不知种了什么的庄稼地里摇晃。他觉得自己的脚太笨了，平时要去哪里这双脚会像灵敏的狗鼻子一样嗅出大路的味道，行走的念头刚冒出来，双脚已经把他带到路上去了。可今天它们傻里傻气的，不是一脚踏空就是狠狠踢在什么东西上面，他被仰面朝天摔倒两次，俯身朝下摔了三个嘴啃泥。

河边的战斗已经激烈起来，机枪进行长长的连发射击，他感觉河对岸的人要厉害得多，他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感觉他们马上就要蹚过河水冲过来了。

走到树林边，孙国帮想借枪炮的微光辨识大路在哪儿，让他大为不解的是，大路找到了，同时还看见了鱼篓。这可不是刚才放鱼篓的位置，它被挑到这里来了。他甩掉锄头跑过去--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拿着锄头。

不错，是自己的鱼篓。鱼还在，扁担上的行李也还在。可佑能没和它们在一起，他大声喊佑能的名字。佑能没有答应，佑能不见了。

他突然想发脾气，觉得儿子一定是听见枪炮声后觉得好奇，把鱼挑到这儿来一放就看打仗去了。可几乎与此同时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佑能一定遇上别的事情了。

这时一队人黑压压从后面跑来，有人边跑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