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轻轻地刹住，山林风海婆娑起舞，岩壁回荡着橡胶车轮和柏油路面耳鬓厮磨的长啸声。

玻璃窗上贴着夹竹桃的尖尖叶片。沈天心望着树木暴露在岩壁外的根须，有一瞬间时光倒转，她又变成那个十四岁的，一无所有却又强大得令所有人害怕的小孩。她站在姐姐的尸体前，对着空中陆地轰轰隆隆的杀人机械，海面被灯照得如白昼般新鲜光明，她说：“我要你们所有人去死。”

这回忆持续了不到半秒。半秒后，沈天心又回到二十四岁的身体里，咖啡色的大衣，卷起的袖口，四溢的肥肉，乱糟糟的长发。她看起来平庸、邋遢、怠惰。这不止是表面，即便真的遇到挑衅，她也会自动缩回那层看不见的蚌壳；如果有人当街行凶，她也会拿着雪糕，静静地躲到一旁，审时度势地选择拨通110或无动于衷。

Hither冷冷地看着她。Hither小的时候就很少笑，但沈天心和卓藏还是有办法让他笑的。因为Hither是陆凛的[Fiber]，是陆凛的父亲造出来陪伴陆凛的[笼]，他所看见的一切，陆凛这个[Center]也会看到，所以那个时候也就卓藏、兆和沈天心会把Hither叫做陆凛，还有许多违背规则的事。贺北明明知道，却也拿他们几个没有办法。

只是他们那个时候不晓得，所有的规则都有它活着的道理，妄杀它的人，也要抵命。

想起卓藏，沈天心忽然安心：原来，她并没有忘记他们所有的人。

“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晚了。”Hither面无表情，玻璃般的眼睛看着远处被城市灯火照亮的天际，“‘她’从[上传点]里出来，当时妹妹就站在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她’是从头顶直接侵入的，我戴了[眼]，可以看见精神体，于是一直看着‘她’的脸。‘她’和过去一样，没怎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