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必须把语言中的装饰成分和表达成分区别开来。那些对体现和表达思想不可或缺的成分尽管不是优秀与否的检验标准，但却是优秀不可或缺的成分，因此值得尊敬和注意。语言中的装饰成分就和画框及上漆一样，与画的内在优点毫不相干。在绘画中，尤其有必要区分装饰成分和表达成分，因为在语言中，除非是通过节奏或韵律，凡是不是表达的，几乎不可能美丽，而为节奏或韵律所作的牺牲则毫不犹豫地被看成是错误的。然而绘画语言本身之美对旁观者来说不仅诱人，使人愉快，而且要达到这一点，画家不仅要动脑筋，还要花费很多时间。因此在艺术中，当人们还在学习如何让自己的话语有韵律时，应想象自己就要成为修辞学家和诗人了，而那些仅仅会一点儿华丽辞藻的人却一次又一次被冠以作家的头衔！

比如，在荷兰画派的作品中，除了鲁本斯、范戴克和伦勃朗的之外，其余的只不过是对画家能言善辩的夸示，而另一方面，早期的契马布埃和乔托的作品却是燃烧的语言，从婴儿的唇齿间结结巴巴地说出。由于大众总是能够了解艺术所能提供的最低快乐，而对最高快乐却很愚钝，因此要培养或提高大众的品位并不是认定前者已经超越了匠人，或者后者尚称不上画家，要由审慎的批评家对什么是语言、什么是思想加以甄别，这主要根据后者对作品进行登记评定和赞扬，而把前者看成一种次等的优点，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或程度上都是无法比拟的优点。倘若有两幅画，其中一幅表现的思想更高尚、更多，另一幅表现的思想较低级、较少，那么无论前者表现得多么笨拙，后者表现得多么漂亮，前者也比后者更伟大。手法的任何重量、质量或美丽都抵不过一丝一毫的思想。拉斐尔的寥寥几笔胜过卡洛?道尔奇的精雕细琢，前者构成一幅更伟大、更优秀的作品，后者的雕饰则毫无意义。倘若色彩和真实—— 本身很有价值—— 所带来的快乐仅仅是用来增加思想的印象，那么伟大画家精雕细琢的作品只是比原先的素描强而已。但是假若思想有任何损失的话，那么获得色彩、纹饰、手法、装饰的代价就太高了！思想也只有用思想才能偿还，一旦作品的润饰开始以思想损失为代价，那么从此刻开始，润饰就变成了赘疣，变成了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