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小结

关于一般真理，我们将会进一步注意到：凡是最具有历史意义的真理，换句话说，凡是最能反映物体过去和将来状态的真理，都是最有价值的真理。比如，在一棵树上，刻画枝干的能量和弹性要比刻画树叶的某个特征或者枝干的纹理更重要，因为前者反映生长和生命。所以，我们应当感到顶端的枝条正越爬越高，直插云霄，正流淌着生命和运动之流，让每一根纤维都充满活力，这要比我们了解绘制天空这些枝干时所使用突起的准确角度更重要。前者向我们讲述有关树的故事，讲述它的过去和未来，而后者只是其目前状态下的特征，不能反映树本身任何事情。有些事实滔滔不绝，有些事实沉默不语，前者总是比后者更有趣、更重要。岩石上，有些线条标志着层次，反映岩石被水冲刷和磨圆、被火扭曲和抽取出来，它们与年年变化的苔痕相比，与霜冻或腐烂造成的偶然裂缝相比，讲述的故事更多，因此也更重要。苔痕和裂缝都反映历史，但是反映的历史不那么独特，时间更短。

因此，一般来说，具体形状的真理是首要而且是最重要的真理；其次是明暗对比真理，没有它们，我们就不能理解形状的各个特点和部分，就不能理解物体之间的相对距离以及相对体积。明暗对比法只能对光和色调精心模仿，它所产生的效果和色彩产生的效果一样，尽管作为美常常是最重要的，但是作为真理比形状真理低一个层次。让我们理解天空那片空间是一个非常值得画家全力追求的目标，捕捉天空独特的蓝色或金色是我们实现了这第一个目标后，而且也只有在那之后，才应当思考的目标。

最后，远远低于这些的是明暗对比法那些特有的精确或技巧。它们使物体看上去似乎要从画布上突出来，但是还称不上真理，因为为了它们，就必须牺牲其他一切。假如我们没有大自然那样的强光线供我们使用，而我们又想在某一物体中获得完美的欺骗，就不得不破坏它与其他物体之间的关系。因此，凡是把物体从画中扔出去的人，绝不会让旁观者走进画中。米开朗基罗让你跟着他的鬼魂走进天堂深处，而一位现代法国画家却把他的主人公从画框中扔了出去。

这种坚实或突起就是艺术所能表现的最低级的真理；它画的仅仅是物质，把本应当是试笔内容的当成了眼睛的食粮；除非使用魔术，否则它既不能启迪心智，也不能令人愉悦；它既不体现美感，也不体现力量；凡是在以它为目标的画作中，它都是最低级的技巧的标志和证据，而艺术则因为这样的技巧而遭受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