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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语言记忆(3)

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 作者:(英)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


今天,我们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帮助我们彼此之间进行沟通,从移动电话到视频聊天。然而,这些科技设备并没有改变其根本:人类间的沟通仍然是耗时的,所以,人类要记住其内容也是如此。

直接的口头交流,是我们人类用来提高自身记忆能力的一种机制,但是它有其内在的局限性。它只有当我面对一个能听见能理解的同类时才有效,如此才能够将我回忆起来并告诉她的见解与经历添加到她的记忆中。如果我面对的是不能交流的对象,或者我周围的那些人并没有兴趣听我讲,将会怎样呢?尽管拥有沟通的工具,但是如果我无法分享我的记忆它们依然会消失。分享是保持记忆鲜活的关键,而语言是分享的一种主要机制。

不幸的是,仅仅分享还不够。即便有人在听我讲我的记忆,我可能无法准确地回忆起来。正如我之前解释过的那样,人类的记忆力相当不错,但它远非完美。记忆一直是一种长期的建设性的努力。通过回忆,经历与思想再度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但在我们分析并存储我们听到的内容时,会受到我们自己个人发展与我们生活环境的影响。这就像孩子们玩的“土电话”一样,传话的效果只会越来越糟。当孩子们细声耳语,一个人一个人地往下传时,他们在传给下一个人时已经对听到的话“添油加醋”了。这导致的结果就是,队伍中最后一个小孩说出的话,往往与最先传出的原话风马牛不相及。

在许多方面,几代人之间口口相传的口头记忆就像是玩“土电话”,不过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我们并不知道原始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在两个方面,它实际上比“土电话”还要糟糕:首先,我们通过几代人之间的讲述与记忆所传递的东西并不是一句简单的“你好”,而是一组复杂的信息。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这可能会使准确记忆的可能性更大。一个详尽的、扣人心弦的故事提供了丰富的背景,而人类发现这背景比脱离了具体意义的一个词或短语更容易记住。因此,人类记忆与口头交谈的结合可能能够保存一个故事的核心要点,以及生与死、爱与战争的惊险史诗。但是另一方面,通过这样一个过程不可能长时间地保存准确的细节。这种细节可能对于一部史诗传奇来说是次要的(比如,德国民间史诗《尼伯龙根之歌》中的英雄人物齐格弗里德杀死的龙是绿色的还是褐色的),但是,当准确性非常重要时细节就起到了重大的作用(比如,如何种植农作物,对天气的解释,依靠星星航行,或者使用某种药草治疗某种疾病)。这使得我们的祖先非常珍视那些拥有准确记忆能力的人。

“拥有良好的记忆被视为卓越的标志;它在找工作与成为社会精英方面有极大的帮助。”美国纽约大学英语系教授玛丽·卡拉瑟斯(Mary Carruthers)如是说。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以及其他希腊哲学家充分地阐述了准确回忆的价值与本质,并描述了多种改善一个人记忆力有用的工具。人类社会对于出众记忆能力的崇拜一直持续到中世纪,并坚持到了现代。

然而,人类记忆的基本特性一直没有变化,那就是:存储与回忆是一种需要不断建设的过程。如果我们想要使用语言将我们的记忆传递给他人,那么事情就变得更加困难了。这时候存储与回忆的建设性过程就发生在两个或多个人之间,而不是某一个人身上。词语的意义以及它们的内涵在不同人的理解中是不同的,而且那些只听过故事而没有经历过的人,不得不依据他们对听到的词语的理解,完全按照字面意义去构建记忆。尽管拥有这种结构性的不精确,孩子们用“土电话”传递故事时所领会的东西,还能够给他们带来一种类似在一群人中建立起一份共享的公共记忆的感受。但是,通过人类记忆的每一次提取,倾听与存储的内容已经被改变了,尽管变化是如此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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