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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稻草人》第一辑 让我们赞扬中国吧(10)

时代的稻草人 作者:许知远


纪德的声音被忽略,苏联的流亡分子发现他们甚至连表达的机会也没有,他们更直接、也更残酷的个人经历无人理睬。苏联的叛逃者鲍里斯·苏瓦林很难为自己的回忆作品找到一个西方出版商。法国作家马尔罗则在私下的谈话里说:“苏瓦林,我相信你和你的朋友是对的。但在这个阶段,别把我算进支持你的人。只有在你占上风时,我才会站在你一边。”

这是诚实,也是玩世不恭。这种情绪主宰了三四十年代的西方世界,从知识分子到公众。既然自由市场充满了动荡、资本家们贪婪无度,为什么不能创造一种计划体制,去统一分配社会财富?苏联正在创造新的民主制度,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再不受充满偏见的媒体左右,也不再受政客们操纵。

当重要知识分子纷纷前往苏联时,一些普通人也准备投奔幸福之地。一九三一年的前八个月,苏联驻纽约的贸易处收到了超过十万份移民申请,大萧条中的美国人想前往苏联工作与生活。这还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向外移民,申请者或多或少读过畅销一时的《新俄国的首演——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故事》,被其中描绘的苏联生活迷住了,那里没有失业与剥削。几千名美国人最终被苏联接纳了,当然,他们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大多在劳改地丢掉了性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苏联的态度是西方知识分子的坐标。为什么左派们能对苏联的罪恶保持长期的沉默?在精彩绝伦的《知识分子的鸦片》中,雷蒙·阿隆试图给出答案。他追溯了左派神话的形成,马克思主义宗教式语言的诱惑力,还有法国知识分子对美国的矛盾心理。苏联的实验给予他们这样一种心理安慰——他们站在了法国大革命的光荣传统中,苏联正是这进步、自由、平等、博爱精神的体现。对他们来说,苏联人的生活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股代表前进的历史动力。而现实的法国太令人不安,大革命以来的一个多世纪它再没有辉煌的时刻,而十年前还羞辱地臣服于纳粹德国之下。在对苏联的赞颂中,他们觉得融入了新的历史动力,内在的焦虑也减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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