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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病之王:癌症传》这些临床疗法的新朋友(2)

众病之王:癌症传 作者:(美)悉达多·穆克吉


在玛丽·拉斯克大量的资料中,包括几乎满满八百箱的回忆录、信件、笔记和采访文稿,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她对于这个可怕悲剧感受的记录。尽管专注于对抗疾病的事业,但她对于所面临的这一具体的疾病,对于死亡的残酷,却表现出特别的沉默。其中偶尔会流露出她内心的感受和悲痛:她探视纽约的哈克尼斯治疗中心(Harkness Pavilion),看着亚尔伯特恶化并陷入昏迷时的辛酸;她致信包括法伯在内许多肿瘤医师,询问还有没有药能做最后一搏。在亚尔伯特去世前的一个月,这些信的口气狂躁而迫切。亚尔伯特的癌细胞转移到了肝脏,她谨慎而又不懈地寻求任何可能的治疗方法,无论多么异想天开,只要能让他的病情不再恶化就好。但在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保持沉默——让人感到无法捉摸、难以理解和不可思议的孤独。玛丽·拉斯克选择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悲伤。

1952年5月30日早8点,亚尔伯特·拉斯克去世。在纽约拉斯克的居住地,家人举行了一场小型的私人葬礼。《时代》周刊为他刊发了讣告:“他不仅是一名慈善家,因为他不但贡献了他的物质财富,还贡献了他的经验、才干和力量。”

丈夫去世后,玛丽·拉斯克逐渐回归了公众生活。她回到之前那种募捐、舞会和争取资助金的生活,社交日程排得满满的。她参加各种医学基金会的舞会,为哈里·杜鲁门举行欢送派对,为关节炎治疗募捐。她似乎镇定自若,热情而富有朝气,像流星般闪耀着划过纽约上空稀薄的大气。

但是这个1953年强势回归纽约社会的人,从根本上迥异于一年前离开的那个女人,仿佛凤凰涅槃。在亚尔伯特去世的阴影下,玛丽·拉斯克的抗癌运动更加急迫、坚决。她不再求索“宣传”一场抗癌的十字军东征大战略;她要寻求的是一个能“付诸实现”的战略。正如她的朋友,议员李斯特·希尔所说:“我们是在与一个阴险狡诈、残酷无情的敌人作斗争。”——而这场大规模战役需要持之以恒、毫不畏缩的献身与投入。权宜之谋不能只是启发科学,更要侵入科学领域。为了抗击癌症,拉斯克派想要彻底改组癌症机构,重新打造国家癌症研究所,摆脱官僚、大举筹资、紧密监督——把它改造为一个目标导向的机构,能坚定地向着寻找癌症治愈手段这一方向前进。玛丽·拉斯克相信,过去的国家抗癌运动太过拼凑、力量分散、过于抽象。为了使它重现活力,需要继承亚尔伯特·拉斯克的无形遗产——仿效盛行于商业与广告业界的战略:明确目标导向,直捣黄龙。

法伯的人生也遭遇了癌症。实际上,他早有预感,已经有十年了。20世纪40年代晚期,他的肠道莫名其妙地慢性发炎,很有可能是溃疡性结肠炎,这是一种使人衰弱不堪的癌前疾病,会导致结肠和胆管的癌变。50年代中期(具体日期不明),法伯在波士顿的奥本山医院通过手术切除了发炎的结肠。或许他选择查尔斯河对面这家小型私人医院,是不想让朗伍德校区(哈佛医学院)的同事和朋友们知道自己的病情和手术;也有可能是手术过程中发现它已不仅仅是“癌前病变”了。因为几年后,玛丽·拉斯克在未挑明法伯癌症性质的情况下,把他描述为“癌症的幸存者”。法伯自视甚高,谨言慎行,不愿把自己的抗癌经历与全国性的抗癌战争混为一谈,并且态度鲜明地拒绝公开讨论他的病情。(他的儿子托马斯·法伯不愿谈论此事,他说:“我既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不过他承认父亲“在最后几年一直生活在疾病的阴影里”——“我尊敬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次结肠手术唯一留下来的问题就是结肠造瘘袋。法伯在医院查房时,会巧妙地把它藏在他白色翻领衬衫和有四颗纽扣的西服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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