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光花》过去和从前的噩梦(8)

月光花 作者:默音


憨包狐疑片刻,他对人有着本能的戒心,但终于抵不住口琴的诱惑,怯怯地伸出手。

我远远地大喊:憨包!

来不及了,男孩一缩手,另一只手抓起倚在门板上的扫帚,没头没脑地冲憨包打下去:我让你拿!这是你能拿的吗!

孩子们哄笑。憨包往后躲闪,还是挨了好几下。

我愤怒了,跑过去拦在他们中间。

别欺负人!我对男孩说。

男孩比我低一年级,个子也比我矮半个头。他翻起眼睛看我:兔崽子,你管我!

我最恨别人这样喊,不由得热血上涌,没头没脑地敲一下他的头。“咚”的一声响。男孩一愣,“哇”地哭了。他抱着头转身往店里跑,他爸妈估计在后面院子打麻将。我知道他去告状,也知道接下来被收拾的多半不是我,而是憨包。我不扭头对憨包喊:快跑!跑!赶紧!

憨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跑了。

那之后不久,征得爸爸的同意之后,我把口琴给了憨包。让我惊讶的是,原来他不仅会吹口琴,而且吹得好极了。他会吹《北京的金山上》,还有好多花灯的曲子,譬如《十大姐》、《山茶调》,无一不流畅悠扬。不知是谁在什么时候教过他这个。没人知道憨包来自哪里,家中有什么人。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几岁,至少从外表很难判断。在我年幼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有张老脸的瘦弱男人。

那之后,我家的门槛那头不时传来憨包的口琴声。他很小心,只在我家门口和公园里吹,在公园,他只要发现任何一个男孩,立即收琴走人。他怕人抢口琴。这究竟是出于本能,还是多年遭遇的后遗症,我无从得知。我知道的只有一点——

憨包绝不会是偷窥者。他胆子那么小。

我去找教导主任,试图向他说明我的看法。他听了半截,不耐烦地从眼镜背后看我:“学生该以学习为重,这些事有学校和社会帮你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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