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方舟》知佳子·1(3)

方舟 作者:(日)村田沙耶香


自从去自习室以后,知佳子觉得置身于和大家共同拥有的幻想世界里的时间拉长了。待在有人群的地方的时候,她能够感受到“夜晚”的存在了,而非待在星球上所感受到的宇宙空间的黑暗。人们的动作、表情、呼吸、语言,这些东西在宇宙中制造出了“夜晚”这一时间。

这可真像人们一起玩着一个宏大的过家家一样啊,知佳子茫然地想着。当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玩过家家时,那里便诞生了那个集体共有的看不见的空间。刚才还只是公园里平坦的沙地,现在已经划分出了厨房和卧室,直到过家家结束之前,没有人会破坏这个游戏规则。孩子们在大人看不见的那个空间里没完没了地玩着,在里面重复着日日夜夜。好像有多达几十亿人都在玩这个游戏。

人们和自己不同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人们都在玩那个永无尽头的过家家,只有自己必须独自结束游戏,回到飘浮在宇宙里的平坦的时间之流中去。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时间限制似的,让知佳子感到无比孤寂。尽管她很想永远待在这个游戏里,可是她又无论如何做不到独自一人玩游戏。

今天,在自习室里,知佳子将几本论述日本人特征的书,和有关详细阐述各种各样的常识、礼仪的书拿出来摆在自己的桌子上。她只是为了在有人群的地方待到很晚而去自习室的,并不想学习什么东西。所以,她总是看这些杂学类的书。

自己降生为人之前,曾经是星星的碎片,知佳子总是这样感觉,很喜欢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或规则。有关自己从一开始就从中彻底解放出来了的繁文缛节,无论什么时候看,她都觉得人们很令人同情。她也喜欢看男人必须这样做,女人必须那样做一类的书。孩子们一边过家家一边制造规则。由此往前是地下室,只有爸爸可以进去;吃饭时,全家人都必须到客厅里来等等,正因为遵守了这些天真的规则,过家家才有意思。在知佳子看来,这类书就相当于这些游戏的规则一样。在过家家时不知不觉产生的这些规则,却由于遵守它们,而获得共同的幻想是令人愉快的。

看了一会儿书,感觉有些疲倦的知佳子,到黑暗的屋顶上去,靠在拦网上,发了一条短信。

“现在,在吃饭,来吗?”

发出这几个字后,立刻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是椿来了,知佳子站直了身子,朝发出脚步声的方向看去。

椿是知佳子小时候的玩伴。她们虽然在郊区长大,但都在东京找了工作,现在也保持着联系。这个自习室也是椿先申请的,知佳子觉得不错,也学着椿入了会。在自习室里,大多是独自埋头看书学习的人,只有知佳子和椿经常一起吃饭。她们约定,先上去吃饭的人,给另一个人发短信“现在,在吃饭”,若是对方想继续看书,就不上去了,如果正好肚子饿了,就到屋顶来一起吃。

今天,椿也正想休息吧,这么快就上来了,知佳子这么想着,正要朝椿走去,忽然看见椿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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