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果然急了，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仍喋喋不休地对别人控诉我：

“有什么了不起的呀，这么大岁数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连辆车都买不起……自己私生活也干净不到哪儿去还嫌弃别人……能穿上破鞋都算走运……”

接着，果然又说到我因为不招领导待见，几次提“主任记者”都没被轮到的事儿。

我则阴着脸独自坐在角落里，忍辱负重地嚼着饭，同时发愁自己那了不起的“创业项目”为什么还不赶紧上马实施——要是“中国吃货网”早日面世，我何至于今天还在这儿为稻粱谋，更何至于被这种人说三道四。

因为肚子里憋着气，我就算上了班，也会在闷热的“格子间”里坐卧不安，于是每天下午三点刚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包离开。

那个副头儿虚伪地问我：“小杨，家里有事么？”

“对，我妹妹来啦。”

“那也用不着天天急着往家赶啊。”

“她是个智障，大小便不能自理。”

回到家之后，我自然不能闲着，而是强迫自己坐在电脑前，以十倍于往日的热情投入到“创业”的洪流之中——具体地说，就是继续完善“中国吃货网”的页面设计以及后台控制系统。这网站的主要框架是我当初请一个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做的，还付给了他不菲的劳务费。但我一直不满于那小伙子眼中“丰衣足食”这个词的具象化形态——太多大块厚实的肉了，高档点儿的妓院也不能这么打广告啊。在自学了机械工业出版社 1998年版的《网络设计实用大全》之后，我开始亲自动手，对其进行大规模修改，很多部分干脆决定推倒重来。但是在工作展开的过程中，我又发现自己过于托大了。那本教程的内容早已过时，根本不能适应一日千里的技术发展状况。我按照书上的推荐到中关村的电子市场去买软件，却被东北口音的盗版贩子嘲弄道：

“大哥，您还是回上个世纪吧。”

没有办法，我只能像蚂蚁搬家一样从头学起，缓慢地摸索各种新软件的用法，并在实际工作中逐渐熟练。这种“卖油翁”的精神，在今天的 IT业中简直可以称得上“奇迹”了。而我也只能这么鼓舞自己：有朝一日“中国吃货网”做大上市，自己也可以噙着泪花在各种辉煌的场合说出“贵在坚持”这样的屁话了——臭归臭，但对于成功者来说，最大的快乐不就在于有资格朝着公众的脸放出陈腐的屁么？况且我一贯认为，即使对于高科技产业，“内容”和“创意”的重要性也远远大于技术本身。我只是再没闲钱雇一个程序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