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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游之歌:走路的历史》时速三英里的思维(2)

浪游之歌 作者:(美)丽贝卡·索尔尼


一个春天的早上,我坐下来准备书写有关行走的文章,过会儿我又站了起来,因为这种大题材实在不是埋首桌前所能因应的。金门大桥以北有个山岬,其上点缀着几座废弃的军事碉堡。我爬上山谷,沿着山脊而行,来到太平洋海岸。去年异常潮湿的冬季过后,山丘上绿意盎然,彰显着春天的回归。那些草坪在去年经过了夏阳染金,又为冬雨冲洗成一片土灰,而今重又吐出了新鲜的绿意。昔日亨利·戴维·梭罗在大陆的另一边走得比我还要勤快,他也曾描绘过当地的情况:“一片崭新的视野实乃赏心乐事,而我每天下午都可以获得这种快乐。两三个钟头的漫步总能满足我的期盼,让我身处一片奇特的乡村景致中。一间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农舍有时就像达荷美国王所统领的土地一样美好。方圆十英里--即步行一个下午所及之处,与一个人的一生,着实散发出一种源源不绝的和谐之美。风景日日翻新。”

我从十年前一个困顿的年份开始涉足这些由小径与道路辗转串联而成、大约六英里长的山径,以此来化解当时内心的苦恼。此后,我不断回到这条途径以消除身心的疲劳,或寻求工作所需的灵感。身处一个生产至上的文化中,一般人总认为思考就是无所事事,但无所事事是很困难的,最好的办法是假装有事,而最接近无所事事的行为就是走路。走路本身是一种有意志的行为,其节奏却与呼吸、心跳等无意志的身体活动极为类似,可以使人在工作与懒散、存在与作为之间取得微妙的平衡。它是一种生理的劳动,却可以孕育出思想、经验与领悟。在行走多年以此解决众多问题之后,比照梭罗的逻辑,我追本溯源,来到自家附近思索有关行走的意义,也是理所当然的。

走路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一种将心理、生理与世界镕铸于一炉的状态,仿佛三者终于有了对话的机会,亦仿佛三个音符突然结合成一个和弦。走路使我们能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与世界中,却不会被身体与世界弄得疲于奔命,使我们可以独立思考,却不会全然迷失于思绪中。我不确定我此行是否能刚好碰上此处山岬盛开的羽扇豆,不过小径两旁阴暗处盛开着的白帽花,使我想起我年幼时的山麓,那儿每年初春都会被漫天盛开的白花所覆盖。黑蝴蝶在周遭拍翅,翅膀随着海风在空中翻飞,令我回想起昔日另一个生命片段。双脚的移动似乎有助于思绪在时间中的游走,心绪也逐渐由手边的计划转移到回忆和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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