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步行散文似乎是关于十九世纪行走的主要书写形式，长途步行的长篇故事则是二十世纪步行文学的主要书写形式。或许二十一世纪会带给我们崭新的事物。十八世纪时，旅行文学是很普通的事物，但长途步行者很少留下书面纪录。华兹华斯越过阿尔卑斯山的徒步旅行被描述在一八五○年出版的《序曲》里，但《序曲》并不算是旅行书写。梭罗书写的个人经验夹杂科学敏锐的步行叙述，但这些叙述与其说是步行文学，不如说是自然散文。我所知道的第一篇重要的长途步行叙述，是一八六七年约翰·缪尔描述从印第安纳波里斯到佛罗里达州的基斯湾之旅的《千里海湾行》。他走过的南方仍苦于内战的伤口。虽然《千里海湾行》仍是缪尔许多著作中人数最多的一本，但内战史家必定会因缪尔为了采植物而忽视社会观察而感到失望。书写使他成为从荒野回来、把荒野美教给我们的施洗者约翰。缪尔是美国的大自然福音传道者，用宗教语言描述他热爱的植物、山、光和过程。和梭罗一样，他是一位仔细的观察者，但更善于将宗教注入他所看到的事物里。他也是十九世纪杰出的登山者之一，仅凭毛织衣类和靴子便达到多数现代登山者难以企及的成就。缺少华兹华斯的诗才和梭罗的激进批评，缪尔在荒野中独行，逐渐视山为朋友，并把对荒野的热情转化为政治参与。这也是他在南方行走数十年后的事。

《千里海湾行》如多数步行者的书籍一样是插曲式的。这种旅行文学除了从A点到B点的情节外没有大情节，在较内省的书中还有自我转化。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关于行走的书是天堂文学，仿佛一切都很美好，因此健康、轻松和自在的主角能出发寻求小冒险。在天堂，唯一的趣事是我们的思想、同伴的性格、周遭环境中的事件。噫，这些长途旅行作家许多并不是迷人的思想家，无趣的人在六个月步行后会变得迷人也可怜的说法。他们作品的唯一长处是听走过远路的人讲步行，就像听唯一成绩是赢得吃披萨大赛的人聊食物经。量不是一切。但缪尔的步行经验不止一点点。身为一位敏锐、入神的自然界观察者，他在《千里海湾行》中对步行原因却完全未提及，尽管似乎很明显，那是因为他强健、贫穷，对植物充满热情。尽管他是历史上杰出的行走者之一，行走很少是他的主题。步行文学和自然书写间没有明确界线，但自然作家喜欢将步行隐藏在书写中。他们把步行作为接触自然的方式，而很少是主题。步行似乎会使身体和精神隐入周围环境，但缪尔的身体却在他好运用罄时再度出现，他渴望金钱，后来变得道德败坏。梭罗书写个人经验夹杂科学敏锐的步行叙述，但这些叙述与其说是步行文学，不如说是自然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