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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者》存活的帕斯卡(22)

革命者 作者:(日)松本清张


屋里的灯光早已熄灭,黑暗中只听得见响亮的鼾声。矢泽霎时甚至产生错觉,怀疑是否有强盗闯入对铃惠不轨,之后累得呼呼大睡。家中只有铃惠一个人,而她向来不打鼾。

矢泽拉开卧室的纸门,开灯一看,铃惠只铺了自己的被子,正在熟睡。换言之,没有替矢泽铺床,那块榻榻米兀自空着。矢泽从没注意到卧室竟然这么宽敞,也从没意识到一人的被铺看起来是如此的凄凉。

那鼾声来自于铃惠。其实对被褥的感慨只有一瞬间,下一秒他已被枕边看似安眠药的瓶子吓得手足无措。那个瓶子好端端地立在离枕头约三厘米远的地方,里面空空如也,仿佛是特意为了让他看清楚似的。

医生接到电话、带着护士赶来大约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起先,矢泽也想过叫救护车,但他怕事情曝光后会在社会上酿成丑闻,遂把平日常去看病的医师请来。就连平时话多的医生这时也一脸凝重,替铃惠洗胃、打针做急救时始终不发一语。三十分钟后,铃惠清醒了,睁开眼睛眼珠滴溜溜乱转。先是好像很惊愕地看着医生那张凑近的脸,等到眼眸一转看到矢泽后,似乎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她猛地把脸别开。医生只简短地吩咐了几句后续要如何看护照料,然后就板着脸催促护士离开了。丑闻没有外泄。

矢泽事后想想,铃惠是否真的打算服药自杀还有待进一步确定。如果真的想死,应该不会把后门虚掩着不上锁吧。素来对门户安全紧张到神经质的铃惠,不可能半夜不锁门。她事先把后门开着,就是为了让返家的丈夫能及早发现。换句话说,她是为了向丈夫抗议才假装自杀的。

可是,这种事当着铃惠的面矢泽连一个字也不敢提,万一说出来就麻烦了。她自杀未遂之后的癫狂发作,本已让矢泽双手抱头了——面对妻子的发飙行为,除了低声下气地任凭摆布,他别无选择。

照铃惠的个性,不把一切过错都推到矢泽头上她绝不会甘心。她从不承认自己有错,就算明摆着是她的错的事,也会一概归咎于矢泽。

她不会用什么巧妙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也不会指鹿为马、胡言乱语,她的态度非常直接,也很单纯。

“我会变成这样,归根究底还是你的错。”

她就用这套说辞把一切责任转嫁到矢泽头上。她坚称自己绝对正常,之所以会不慎犯错都是被丈夫造的孽连累。这句话本来是铃惠从亢奋状态恢复理智后反省得出的结论,没想到从此就成了她的口头禅。

另外,虽然事后铃惠会记得一些亢奋时的狂暴状态,但还有些事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令矢泽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在说谎。如果矢泽多说些细节,她有时候也会想起一些,于是又反过来指责矢泽——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是你造成的,你要负责任!

这应该是与嫉妒妄想共存的被害妄想吧。在这种心理的最底层,有“自己绝对正确”这个坚固的精神基础。具体到铃惠的案例,就是从嫉妒妄想与被害妄想转移到攻击妄想。

嫉妒妄想也好,被害妄想也罢,从中衍生出的都是幻觉。一般人也会有幻觉,不过一般人就算产生幻觉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可铃惠不仅认为经常出现的幻觉都是事实,还在行为上表现出来。

矢泽记得是与画廊女店员出轨的那一次吧,看到铃惠把腰带缠在脖子上逼矢泽勒死她之后,矢泽就立刻与女店员分手了。当然也是因为矢泽发现女店员还有一个立志成为画家的年轻男友。不过对于矢泽来说,更多的原因是初次见识到铃惠的可怕。事后很久铃惠还说什么都不相信丈夫已经和那个女人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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