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革命者》存活的帕斯卡(26)

革命者 作者:(日)松本清张


可是再怎么浮想联翩,毕竟都只是空想,现实生活中终究不可能实现。而且要是这种心愿让妻子发现,不知她又会怎样发狂。

妻子日益疯癫,家庭生活益发不幸。皮兰德娄虽然尽可能慈悲对待,却用错了方法。他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忽而精神分裂歇斯底里,下一瞬间又突然道歉反省,并从中感受到了女人的不可思议。

然而,他仍不忍抛弃疯妻。而一味软弱逃避的皮兰德娄那种充满人性的情感世界,却意外促成了他未来文学作品的萌芽,进而将皮兰德娄带入到种种不同主题的巨大器皿中。

他的艺术正是从那伟大的孤独中诞生的。他只能选择逃亡这个懦弱的方法。

画家选择了和小说家不同的表现形式。小说家可以在软弱的逃避中获得“丰富的真知灼见”,画家却不然。小说家需要解剖人性心理并加以描述,或许可以冷眼观察;画家却得把对象的美,即便是精神上的美攫取出来,立足点上就不同。画家需要的不是一间狂乱的画室,而是静谧的画室。

不过,唯一和剧作家相似的是——只能选择逃亡这个懦弱的方法。

他不可能逃离铃惠,除非他死,或者她死。死亡当然是永远的逃离。不过那样就无法享受活着的解放感和愉悦了。要死的人应该是妻子吧。

不幸的是——可以这么说——铃惠生来健康,矢泽倒是经常罹患各种疾病。撇开妻子的精神状态不谈,她的身体真是非常健壮。长年为矢泽看病的医生每次见到铃惠都会夸一句“夫人的身体真好”。铃惠一天不死,矢泽的心愿就只能是幻想,永远在现实生活中饱受折磨,直到死亡为止。

不过,偶然出现了一个夫妻可能一起死的机会。

这次矢泽迷上了一个开餐厅的女人。

这个女人可说是拍着蓝色的翅膀、翩然飞入矢泽空虚的心中的。是从矢泽在银座租下某间画廊开办个展时开始的。

那场为期一个星期的个展,矢泽天天报到,不是坐在会场接待席,就是悄悄跟在观赏者身后偷听人们的私语,再不就是窥探人们观赏时的表情和反应。如果有熟人出现,便相邀去喝咖啡闲聊,有时也会邀请负责执行的画廊女店员去咖啡厅。

矢泽觉得那段日子实在过得太愉快了,摆脱妻子以后的自由想必就是这样。既不用画铃惠“命令”的画作,又可以尽情游玩。个展期间铃惠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默不吭声。只要矢泽说与会场的前辈、同行或美术杂志社的编辑喝酒,就算混到半夜她也不会唠叨。早知如此,个展真该连续办两三个星期。

个展的风评也不错,比三年前那次的反响好太多。当初把皮兰德娄的故事说给他听的那位美术杂志记者森祯治郎也来了,在会场绕了一圈后,走到矢泽身边说:“挺不错的嘛。”

这话似乎不单是奉承,对方说明天还要带画评家A过来,并在下一期的杂志上写篇评论,明天的报上应该也会刊出另一位画评家的意见。矢泽满心洋溢着幸福。

“对了,皮兰德娄的传记对您有帮助吗?”森说得一脸认真。

看到森的表情,矢泽不禁怀疑铃惠的恶妻嘴脸是否已传遍画坛了,自己反倒先多心起来,心想要是换个不客气的损友,必然会嬉皮笑脸地问他可有参考价值吧。估计业界对铃惠没什么好评。

“艺术家的妻子如果太贤惠,反而会让丈夫不幸啊。”森如此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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