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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菜叔日记》苦难的童年(2)

卖菜叔日记:写给孩子们的奋斗史 作者:卖菜叔


做饭,是母亲最犯愁的事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要什么没什么。从柴火垛上掐点红薯叶子,再盛一瓢玉米糁子拌咸菜疙瘩,这就是我们的午饭,也是一天的饭—我们家晚上很少吃饭,因为粮食不够。记得1970年的春天,我们家已经没有能吃的粮食了。家里越是没有面做饭,田里的麦子就仿佛成熟得越慢。母亲只好拿着破镰刀到田里割一把麦子,放在簸箕里用手揉搓几下,把麦粒放锅里煮熟,有时放点野油菜叶、放点大盐。这就是全家人的吃食。

每次磨面粉的时候,那些麦麸子下脚料,有的人家用它们来喂牲畜,有的人家用袋子装了提着去集市上卖,我们家是怎么处理的呢?母亲在麦麸子里掺上点水放在锅里蒸熟了吃,那个时候我还小,但也记事了,我端着碗吃不下去,母亲就在蒸熟的麦麸子里浇点开水当香油。母亲哄我说:“乖孩子,吃吧。”话没说完就扭过脸去哭起来了。这不都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吗?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脸,我也和着泪水大口大口地吞着难以下咽的饭食。有无数个夜晚,母亲坐在我身边,轻轻拍打着被子哄我睡觉,嘴里还不停哼着:“噢噢噢,乖乖你快睡着吧,老虎来了我打着!”每当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东西时,母亲就会用这个法子让我睡觉,在睡梦里忘记饥饿。

别人家做饭都有灶屋,还有烟囱,烧起锅来屋里没有烟味。可是我们家只有那两间小泥房子,每次做饭,母亲都是往锅底下填一把柴火然后赶紧往外跑,因为整间屋子都会被烟熏得待不住人。每到阴雨连绵天气,柴火一受潮,那烟大得简直能熏死一头牛。

在我小的时候,农村里养一头猪、几只鸡,就足够一家几口人日常的开销了。但我们家偏偏连这个命都没有。我们家几辈人从未养过上百斤的猪。母亲去4里路开外的欧庙集上买小猪仔回来养,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猪仔到了我们家没几天就死掉了。家里也养过几只鸡,盼着它们下蛋换些零钱补贴家用。每天这几只鸡该下蛋的时候,一家子都睁大眼睛看着它们,它们偏不下,等我们去忙活家事的时候,一转眼这几只鸡就把蛋下到别人家里去了!

和大家说一件我那半智障的老父亲的事。有一年冬天,吃过早饭,父亲牵着我家那头70斤左右的猪出去放。这头猪可能没有吃饱,它使劲扭动着身子挣脱开了父亲手上的猪绳。别人家的猪没拴紧跑了,主人用嘴唤,再加上点手势就能让它老老实实地回来,可是我父亲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头说了我们家是村里人开玩笑的对象,这个时候不知有多少在我们家门口晒太阳的人都在等着看我那智障老父亲的笑话。那头猪刚跑开3米远的时候,他们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起哄开来:哎嗨哎嗨,姚如道(父亲的名字),你今天有本事把这头猪给撵回来!整整一个上午,父亲都在追赶那头猪。当他终于向人们证明他们是错的,自己有能力追回并把它哄进我家门槛的时候,那头猪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们家曾多年全靠我父亲在村子西南角的砖窑厂做工挣钱过活。砖窑厂一天的工资是一块五毛钱,不管饭。那个年代挣钱全靠拼力气,每天把2500块砖坯子送到6米高的坡上,父亲一个人把砖坯子一块块背上去,下坡时再把烧好的砖一块块运下来,从早到晚不知来回多少次。这些沉重的砖头,压出了父亲连抬头低头都十分费劲的老毛病!后来,这座砖窑厂倒闭了,欠父亲的50块钱却一直都没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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