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泡尿引发的血案

人在桥洞里。

珍珠河上有座青石单孔拱桥，年久失修，很少有人从其上经过。

黑螭军驰来的一刻，纳兰述发觉此时混在人群中出去未必安全，便将目标不明显的红砚推进人群中，让她混在人群里离开，反手拉了君珂，在人群掩藏下直奔那座拱桥。

拱桥拱起处向来有个突起的弧度，此刻纳兰述便背靠拱桥底部，单手扣住突出的桥砖，两脚蹬在桥侧，缩在桥洞内，面对河水，将身子紧紧契上桥身的弧度。

他唯一空闲的一只手抱着君珂，君珂怀里抱着幺鸡。

为了避免身体叠加的那部分露给桥外的人，两人都努力地收腹吸气，好在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倒也不怕衣襟垂下被人发现。

衣衫尽湿的两个少年的身体紧密相依，此刻却毫无绮思。纳兰述全部的心神都用来稳住身体，这是个很难坚持久的姿势，背身向下时，手脚只能扣着微微突出的桥砖，没有着力的地方，还要同时抱着君珂，君珂没过多久便觉到他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所以当那对母子无辜被杀，她心神震荡下试图挣扎出去却被纳兰述坚决按住时，她只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继续。

是的，死的人已经死了，再多的愧疚也救不回来，活的人却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翻转这不利的局势，她不能冒失地害了他。

马蹄声响、喝骂声和哭泣声顺着水上的风潜入这个潮湿阴暗的角落，君珂的心怦怦跳起来——此刻就是在比拼耐力，这种姿势谁也支持不了多久，岸上的人既然一无所获，为什么还不走？

头顶忽然一湿，君珂虽不能转头，但也猜到一定是纳兰述额上的汗滴在了她的发中。

然而这样他也不放手。

君珂又吸了一口气，觉得忍无可忍，想转过头去，和他说放下自己，却忘记两人靠得极近，她的脸一侧，嘴唇就正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刹那柔软，香气馥郁。两个人都震了震，纳兰述的手一软，险些把君珂掉落，连忙咬牙紧了紧手臂，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别撩拨我，我可吃不消。”

君珂白了他一眼，微红着脸让开了点，一时打消了劝说他的念头，她知道他是不会放开的。

那么，在这接近极限的时刻，要坠落，就一起吧。

到得此刻，君珂反倒没了畏惧。千古艰难并非一死，而是等死时刻的无限恐慌。既然注定要死，为什么不把这最可怕的一段路程走得轻松些？

她不要紧张地等待，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途，不该充满不甘和愤怒。

君珂微微笑起来，轻声道：“我突然希望人死后能灵魂不灭，最起码让我吓死这些混账兵们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