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窥探

传说龙婆并不老，只是不知为什么一夜间白头，堆起了满脸褶子，像块没发开的肉皮。××村里唯一一个寡居的人就是她。没有人知道她打哪儿来，什么时候来的。她就像空投的细菌武器，在某天突然降落于村庄，把阴郁和诡异也带了进来。

村里人都不喜欢她。

她不爱出门，不爱笑，不爱说话，甚至于不爱干净。据一些见过她的人讲，她从来也不打理自己的个人卫生。每回见到她都是蓬头垢面，衣物发黑。一双手伸出来，活托托两块皴裂的老树皮，指甲缝里全是泥。身上还有一股极大的猫屎味儿--因为她收养了几十只流浪猫。

如果说她对××村还有一点贡献，那就是吓唬小孩了。但凡谁家有了哭闹不止、调皮捣蛋的孩子，只说一句“镇宅箴言”--再闹，再不乖，就把你送到龙婆那里，让她吃了你！

定会万籁俱寂，百试百灵。

邮差把沾满了泥浆的自行车停在一边，走过来拍篱笆门。

“龙婆，龙婆！”

没有人应。

他又扯开嗓门儿更大声地叫：“龙婆婆！龙婆婆！”

还是没有人应。

他试着推了下布满倒刺的篱笆门，有点扎手。门开了，一只长着蛇纹的大花猫刺溜儿窜到跟前，弓着身子，竖起全身的毛看着他。一双眼睛，凶悍而警觉。

他吓了一跳，心里略有些发毛。往前走了几步进到院子里，发现偌大一块水门汀上横七竖八地或躺或卧或趴着二三十只猫，另有几只在屋顶和廊沿上跳来跳去，还有一只最绝的，用四只爪子扣住篱笆沿儿，就这样立在了篱笆上。原本懒洋洋的家伙们见他来了，纷纷竖起头颅盯住他，眼中透出幽暗的光。

这地方就让这群家伙给霸占了！邮差心里暗想。

屋前的空地少说也得一百平方米，简直可以称得上小型操场。一般的农户如果家里有这么一块空地，必定会在天气好的时候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晾晒衣服的架子、新洗的鞋子、出门常骑的摩托车，还有一个接一个的笸箩，里面平铺着自家晾晒的朝天椒、黄黄的玉米面……

可是这儿，除了猫，和一辆歪倒在一边，已经积了尘的破自行车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