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的目光开始游移，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吸管。我想他此刻需要安静一会儿。正好薯片吃完了，我去了一趟地窖。

当我再走上来时他还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我穿过房间，从桌上收走盘子，招呼其他几位客人后拿回两份酒水订单。我把意式浓咖啡（Espresso）的杯子放在意大利Fiorenzat牌顶级咖啡机下面，同时给卡布奇诺咖啡打出浓浓奶沫。这当儿，我单刀直入地问维克多：“到底什么对你更重要，问心无愧，还是避免和妻子争吵？”

我将两杯咖啡端出去，回来后继续擦拭放薯片的碟子并乘胜追击：“那么这两样中哪个更重要，是拥有高收入，还是敢于正视你的孩子们纯真的眼睛？”

我把薯片倒在小碟子里，把碟子放在托盘上：“什么更重要，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一味迁就妻子？”

我端着托盘走进酒吧间，把它们一一摆在桌子上。稍作收拾，顺便和某位客人打趣了两句，接着回到吧台对他穷追不舍：“究竟什么更重要，你……”

“行了行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嘴里嚷嚷着，目光如炬。乌拉！[1]他仿佛又恢复了活力。看来他的能量还远远没有耗尽嘛。

他付钱走人。而我，已经等不及想看到他下次出现时的模样。

会在什么时候呢？

有过几次这样的亲身经历后，我知道一个人重新整理自我价值体系时，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因为如果你不了解内心的真实渴望，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真正正最重要的东西，那你就无法拨开眼前的迷雾，踯躅难行，一如眼下的维克多。

几年前我曾去奥地利听过一个纯粹商务类型的讲座，授课的也是某位经理。他直到今天仍活跃在商界，是顶尖的风云人物。讲座进行得很顺利，我也如鱼得水、获益良多。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讲座中果然给出墓前悼词的练习。之前我在一两本书中读到过，但从没亲身尝试。我知道如何去做，也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内心始终在逃避，不愿把自己牵涉进这个主题。

粗略说来，练习是这样进行的：你设想一个悲惨阴沉的日子，自己刚刚辞别人世。你躺在棺材里，墓地里新掘的坟墓正等你下葬。送葬的人全在场，包括亲人、朋友、同事和熟人四个圈子。你分别从四个圈子里各挑选出一位代表，具体任务就是：为他们四人撰写四段墓地悼词。当然从他们的视角出发，想象他们会对你做何评价？

[1]乌拉：在德语口语中表示兴奋、激动的呼喊。——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