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律师，亚历克斯并不急于作出判断。“是的，有可能是。或许这也是检察院的那些小子们惯用的伎俩，为的是惹恼我们。他们喜欢玩这种小把戏。”

霍多尔科夫斯基抿了口酒，望着窗外。引擎声越来越大，飞机快要起飞了。“你说得不错，可能是这样。但是，我想，他们可能会把陷害普拉东的伎俩在我们身上重演。他们害怕我们，亚历克斯，他们害怕我们。”

亚历克斯慢慢地点点头。他为人处世缜密谨慎，而总裁的自信和乐观却让他担忧不已。普拉东·列别捷夫已经身陷囹圄，出狱的可能性极其渺茫，整个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针对尤科斯公司逃税的指控愈来愈严重。公司想方设法保释列别捷夫，但都遭到断然拒绝。更为糟糕的是对皮丘金的指控，普京的党羽给皮丘金罗织了多重谋杀的罪名，这意味着皮丘金可能面临终身监禁。最糟糕的是，险境正在向总裁逼近，这正是亚历克斯所担心的。他明白，逮捕公司其他人是克里姆林宫在敲山震虎——他们想以此威慑霍多尔科夫斯基，让他俯首听命。但克里姆林宫的强逼胁迫似乎让霍多尔科夫斯基更加意志坚定，他执意前行。霍多尔科夫斯基自信而倔强，亚历克斯很清楚，这样的性格为他带来了辉煌的成就，但也会使他遭受毁灭性打击。

“如果让我说说自己的看法，”亚历克斯斗胆直言，“我想是因为他们认为你富甲天下、权势显赫，而你却对他们嗤之以鼻，他们因此心生不快。这些人就像黑手党的教父，认为你理应尊重他们，但你却对他们不屑一顾。”

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大笑起来，这是谈话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大笑，似乎对俄罗斯总统表示不敬是个令人捧腹的玩笑。霍多尔科夫斯基端坐在沙发椅上，他的神态让亚历克斯想到了休息时的黑豹，它虽在休憩，但随时会跃身而起。霍多尔科夫斯基个头不高，身材瘦削，身着灰色的克什米尔毛衣和黑色牛仔裤。细边眼镜框下褐色的眼睛充满警惕和思索。也许是由于过多的考验和担忧，他的头发过早地变成了灰色。但平头短发让他看起来充满自信，如同成就卓著、荣耀加身的运动员一般自信。

“我不是在笑你，亚历克斯。” 霍多尔科夫斯基说，“一想到普京一伙人像黑手党教父，我就想笑……你知道我不喜欢惟命是从。在他们传唤我之前，已经查明我不在莫斯科。他们知道我得放下手中的一切回来，那么，他们这样做在耍什么花招？”

亚历克斯思忖了片刻，说：“我不确定。但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们这样。我们一接到信，就告诉检察官你无法出席。可是我们再未收到他们的回复。也许我们应回去跟他们谈一谈，你觉得如何？这样可以搞清楚他们想要什么，也可以表明我们的态度。”

霍多尔科夫斯基再不笑了，他神情严肃地说：“是的，我也曾这样想过，但想想可怜的普拉东所遭遇的，我甚至想过让彼得调转飞机，直奔国外。但那样就意味着我们举手投降，我不想投降。而返回莫斯科又意味着对普京俯首称臣……”

飞机已经上了跑道，引擎飞快地转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最后几个字淹没在彼得的广播通知里：“很抱歉，伙计们。控制塔刚才不让我们起飞，出了点技术问题。我们得转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