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她捧走十两银子。
那年我6岁,从姑娘的命令,改名叫凉儿,叫她娘。“杨凉儿”,杨是姑娘的姓,名字是姑娘的一位恩客取的,传说他曾中过乡试。
“凉儿,趁指骨没长硬,你得学琵琶。”娘对我说。于是我跟一个盲师父学琵琶。又夜夜被缠脚布裹得痛不堪言,但娘说是为我好,否则人家会说我是从没教养的人家来的。
正学奏第一首曲子《蕉窗夜雨》时,我一失神便挑断一根弦。
盲师父皱眉头:“女孩儿家怎么下手这么重,年纪轻,指骨软,力道却猛,唉!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儿,将来恐怕……”
将来恐怕?我年纪虽小,却猜得出盲师父要说的不是好话。
没愁饭吃,不愁衣穿,屋顶不漏水,娘又不生弟弟妹妹,将来有什么好怕?
这个娘待我严,却也没对我不好。
娘的姐妹淘们笑我是娘的“摇钱树”:“将来你老了,靠着这个女儿,依旧绫罗锦缎,穿金戴玉!”
娘会用纤纤兰花指轻挑我的额:“就怕她脑袋里使坏主意,不要我!”她在我10岁时,开始教我做生意待客的道理,要我14岁接她的衣钵。
能接她衣钵,我感到很荣幸,娘是浣花第一红牌,她穿的衣裳是浣花楼最美丽的。
进浣花楼时我不过6岁,是一张白纸,娘绘桃花是桃花,洒墨汁即成泼墨画。她是对的,我就是对的。她给我不漏水的屋顶,凭这一点我听她的。
14岁生日到了——浣花楼为我燃起了红烛,好几个嬷嬷尽心费力将我扮成新嫁娘,我近乎凤冠霞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