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京知青》16(4)

北京知青 作者:夏华博


我进了傻二家,他正和他妈收拾地上的东西。

“二子,我给你爸和你姐打个电话说一下吧!”我对傻二说。“他们还不知道呢!”

傻二点点头,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二子,听我一句,别冲动,”我握住傻二的手,眼睛有点儿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可不能干赔本的买卖,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傻二点点头没说话,又接着收拾东西。

我拿着电话号码,找到街道的传呼电话,那时这种电话都改名叫人民电话了,地富反坏右们是不能用的,我自认本人成分是学生,虽然还靠父母养活,尚属人民之列,所以毫无顾忌地给傻二的爸爸和姐姐打了电话。

回到傻二家,我帮着他收拾东西,直到他爸爸回来才告辞。

当天晚上,傻二家院墙外的标语都被撕了,不用猜,是他干的,还有我——我是放哨的。傻二不仅把标语撕了,还打了一桶水把墙刷得干干净净。等到第二天白天王志香发现并带着一帮老娘儿们来兴师问罪时,傻二摇摇头说不知道是谁撕的。大概是捡破烂的干的,找他们准没跑,他说。

那时,除了满大街的大字报和贴大字报的革命群众,还出现了不少清理大字报的人穿行于这些革命群众之间。他们脚踏小车,小车以四个轴承为轮,上置一筐,小车滑行时,其轴承轮子和柏油马路摩擦发出哗哗的声音,这些声音和革命歌曲战斗口号此起彼伏,构成了雄壮而独特的城市交响曲。这些人是真正的飞行军,在大街小巷机关学校里出没,凡有大字报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通常是你今天贴,他明天撕,后来又变成上午贴,下午就不见了。而各个国营废品收购站也加大了收购“力度”。“力度”这个词可是现今领导们挂在嘴边的词儿,那时不兴这么说,拿当年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玩儿了命地收废纸”。一斤废纸三分钱,一个人一天卖二百斤废纸是不成问题的,当然,不光是纸,还有墨汁和浆糊的重量,有时还捎带着一块墙皮,更多的时候这些废纸都是湿漉漉的,水分不少。那时,我还曾帮助一个卖废纸的往他的废纸筐里撒了泡尿,以加重分量,报酬是一根红果冰棍。我总想,这个国家里还是有人明白大字报究竟是什么,价值几何,可为什么明白人都是那些上不了档次的人呢?那些有文化的人,那些大学生中学生们都在干什么,忙着贴大字报吗?不管怎么说,楚虽三户,就凭这个我也相信前途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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