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杀式滑草”(2)

右岸:我们之间,一条爱的河流 作者:(日)辻仁成


就这样,男人失去了一条腿,但两人却因此相识相恋。即使阿七知道对方是个流氓,却还是拗不过男人的追求与柔情,而动情答应。

远藤匠于阿九出生几个月后因中洲[2]黑道械斗事件被警方逮捕。

在中洲一角拥有一些弟兄的远藤匠,为了替帮中人称“中洲鲨鱼”的大哥新川英吉出气,黎明时带着手下突击对手。双方原属于同一组织,为了掌控狭小的中洲地盘而决裂。

由于远藤匠做人太过老实忠诚,以至于遭人利用,成了大哥新川英吉的代罪羔羊。远藤以杀人罪名入狱服刑不久后,他的手下便在新川的说服下宣布解散。

新川是个做事处心积虑的男人,他主动要求在远藤出狱前,以大哥的身份代为管理其手下。

还不到一年,新川到狱中探视远藤,提议让他管理打算解散的所有手下。关爱手下的远藤则不疑有他,甚至还认为大哥新川做人厚道。

岂料,这些人竟在后来新川扩张地盘至整个博多地区时,被当作炮灰,个个死于非命。远藤直到即将出狱的那年春天,才得知这件事。

远藤匠为阿七安排的住处位于福冈市南边的高宫区高台上。

安静的住宅区,十分符合远藤希望阿七尽可能远离自己所处世界的考量。而“平和町”这个地名,也是让远藤中意的理由之一。更何况,阿七父母工作和居住的小学就在邻区。

长久以来,阿七都没有将远藤介绍给双亲认识,直到怀了阿九才下定决心对父母坦白。但就算阿九的外公、也就是阿七的父亲勘六再怎么生气,阿七仍坚持肚子里的小孩绝对不能打掉,一定要生下来才行。

可是,阿七的父母却始终没有接纳远藤成为家人。

平和町一丁目是个充满坡道的住宅区,坡道尽头的高台上,耸立着直指向天的西日本广播电视塔。那是当时福冈最现代化的建筑物之一,也是著名的地标。

从阿九房间的窗户可以望见形似机器人的高塔,虽说是电视塔,却不像东京铁塔一样,而是当时新闻报道中常见的火箭造型。红白相间的条纹光彩夺目,可说是当年最新颖的设计。

或许因为这样,阿九刚上幼儿园时,附近的孩子们都深信,电视塔其实是载着核子弹头的美军洲际弹道飞弹,甚至连寺内茉莉的哥哥总一郎也异想天开地造谣说:“假如苏联来袭,飞弹就会射向莫斯科。”平和町的孩子们之间,一直如此流传着,直到冷战结束。

寺内茉莉和阿九家隔着一道高度约到小孩子腰部、大人可以轻松跨过的栅栏。当寺内茉莉一家刚搬到阿九家隔壁的时候,阿九的父亲进出家门还得避人耳目。起初,茉莉的父母看到隔壁经常有黑色高级轿车进出,不禁起了戒心,并考虑将栅栏加高。后来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祖父江九家庭院中前所未见的美丽花朵吸引了他们,尤其深深吸引了向往成为园艺家的茉莉的母亲喜代。

照顾植物是阿七的工作,带回植物的却是远藤匠。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尽是些连植物园也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有来自南方的,也有从大陆渡海而来的。一年四季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散发着不同的香气,美不胜收。这些都是远藤为心爱的阿七努力搜集来的。

阿九之后在大楼屋顶上种树、挖掘小沟渠、建造小屋,并且居住其中时,虽然早已遗忘了这一部分的记忆,但其实内心深处还隐约残存着亡父未竟的温柔梦想——和植物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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