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学生涯(3)

中国女孩耶鲁梦 作者:(美)郭珍芳


我发现这所学校离一个白人富人区不远。富人区的家长如果想让孩子上公立学校,只能送他们来这里。剩下的孩子来自环绕着学校的一个小区,这个小区里住的是中低阶层的黑人——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些词意味着什么,但我当时就意识到,保拉姨妈是对的,我的学校所在的区域远远强过工程区——那时我已经知道,我们住的地方叫工程区。

在很多方面,我都觉得自己与黑人孩子更相像:白人小孩从家带来装在棕色纸袋里的三明治。两个白人男孩单独坐一桌,跟其他人保持距离。我跟黑人小孩一样,吃的是免费的热餐,而安妮特是我们这桌唯一的白人。此外,我住的地方也是黑人区。尽管如此,黑人孩子彼此都是朋友,我却不属于他们的圈子。他们的英文说得又快又轻松,他们在院子里唱着同一首歌,玩同一种跳绳游戏。有一首很流行的歌是这样唱的:“你看起来像只猴子,闻起来也像。我们讨厌你,博加特先生,恨到了心坎上。”

当然,其他孩子也觉得我是个“怪咖”:穿着手缝的、不合身的衣服,留着男孩的头发,这让我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我的头发一旦长到脖颈处,妈妈就把它剪短。她说这样更方便,因为在我们冰冷的房间里,头发洗完后能快点儿干。尽管我们班其他黑人小孩家大部分也很穷,但他们穿的衣服起码都是从商店里买的。在上学的路上,我仔细看了看学校附近那个小区,都是高高的居民楼,那里就是一些黑人小孩的家。地面上有些碎玻璃渣,几面墙上有涂鸦(我已经知道这些英文字母叫“涂鸦”),但灌木丛环绕着楼宇,大部分窗户没有被木条封起来,而且里面肯定有暖气。

当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有个男孩从某天开始再也没来上过课,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还有一天中午,一个女孩被她妈妈接走了,她妈妈看上去遭到了殴打。博加特先生见到这些,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已经习惯了。放学后,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我亲眼见到一个男孩的眼睛上方被划了道口子,鲜血直流。大部分时间是男生之间互相打,有时也有女生跟女生打,或是男女混打。

男孩女孩们对彼此的厌恶发展出一种不良嗜好:戏弄和粗鲁地辱骂。他们忙着跟虱子较劲:抓虱子、除虱子、预防虱子。虱子的传染性给了男生很好的借口,可以用最大的力气互相拍打,还可以摸女生。我不知道虱子是何物,结果全班的虱子都爬到了我的身上。我从小接受的教育要求我未经允许不能随便碰别人,因此我浑身的虱子无处打发。虱子倒是一种可以超越种族界限的东西。我本不是个病怏怏的孩子,可那个冬天,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冒。我的鼻子经常被擦破皮,鼻孔周围是一道道小口子。我们请不起医生。我因高烧哆嗦个不停时,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妈妈把大片的姜放在米饭里蒸,然后用手绢把热腾腾的米饭包起来,让我放在头上,直到米饭变冷,说这样就能吸走细菌。她还把柠檬放进可乐里煮,让我趁热喝下。

虽然病着,可我还是得去学校,因为房间实在太冷了,妈妈不放心留我一人在家。坐在教室里,我经常觉得天旋地转,脸颊因发烧而滚烫,鼻涕横流。在学业上唯一让我高兴的是,博加特先生认为女生学不好自然和数学,而它们都是我的强项,我很乐于证明他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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