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会吊儿郎当地做掉一块玉，君子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那你们做好这样的一块玉需要多长时间？”君子指着一块有拳头那么大的玉问他，那块玉成型一半了。

青年说：“大约得一年吧。”

“啊？一年？！”君子大吃一惊。

青年给君子介绍道：“先相玉，判断内在质量分析外形优势，然后确定题材，再划活——在玉料上用笔墨画出来，然后打磨，用屋里这个家伙装上钻头，配合着水和金刚砂把余料切除研磨掉，接着要钻孔镂空雕花、抛光。抛光要用紫胶木葫芦牛皮等，蘸珍珠沙浆，抛光完成后，玉器基本上完成，这时的玉，会发出凝脂一样的光泽。所以，花费一年的时间做活儿还算是快的。”

君子惊叹不已。用一年的时间做一块玉，眼前这位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会不会厌烦，他生活里除了做玉，还做什么？他快乐么？他会不会也像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们那样繁忙？他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他们会怎样恋爱？还有，在夜里，看着月亮，他会想到什么？

君子又想起他五月一日在南京博物院看到的那组模型，以及他曾给一个老人念过相关的文字介绍。虽然那里的介绍没有青年说的详细具体，但基本上是相同的。君子在这一刻想：难道自己是在梦里？

君子还想到了自己每天做的工作——从大量的二进制、字节文字堆里找出最能吸引网友眼球的东西，粘贴复制，做成网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便是自己用心去做的，努力去做了，却做不出来感情，因为每天一刷新，刷去了记忆，刷去了它曾经有过的价值。把网页的框架去掉，它就没了；把文字DEL掉，它就空白了；把图片的象素单一了，它就没了；电停了，它就没了；网停了，它也没了；第二天更新了，它也没了。但是眼前这块被青年持在手里，还是半成品的玉，历经打磨雕制，周身泛着玉粉的细白粉，还略显粗糙，可君子仍看到它正着孕育着的生命，自它成型的那一天开始，它会拥有生命。一千年一万年，通过人的凡胎肉体中流传，或者经过土石沙水埋没冲洗，它因有了玉斑身价倍增，它永恒不可变的纹路将被后人研究、学习，一块又一块，散布在民间，或饱满或精美或大气或朴拙看似无法超越，后来的玉人只能重复、模仿，相比一张“网页”的单薄和虚空，玉器可以承载的东西竟是如此之多。

无论经历什么，它始终是一块玉，一块美好的玉，一块实实在在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