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笔记里说，唐宣宗喜欢“菩萨蛮”词牌，宰相令狐绹为了讨好皇帝，就请温庭筠代写了一批《菩萨蛮》，献给皇帝。宣宗高兴得很，就让宫女唱起来。有的学者认为，“小山重叠金明灭”一阕，也是宫中传唱之一。

我们无法知道唐宣宗是否真叫宫女唱了“小山重叠”，但从传世的十四首温庭筠《菩萨蛮》作品，可以看出主题一致，意象营造相互呼应，似乎是同一时期，为了特定的对象写的。夏承焘曾因温词的风格婉转隐约，而推测“他许多词是为宫廷、豪门娱乐而作，是写给宫廷、豪门里的歌妓唱的”。因此，“很自然地继承六朝宫体的传统”。假如这一批《菩萨蛮》的创作背景真如笔记所说，那么，便不止是继承六朝宫体的传统，根本就是宫体传统在唐代宫廷的具体展现了。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飞卿词，全祖《离骚》，所以独绝千古。《菩萨蛮》、《更漏子》诸阕，已臻绝诣，后来无能为继。”可以绍接屈原的《离骚》，空前绝后，无能为继，简直捧上天了。还说，“所谓沉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臣之感。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见，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发了一大通赞美的议论，然后举的第一个例子，就是《菩萨蛮》第一首，紧接着“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之后的两句：“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早上慵懒无奈，不想起来面对新的一天，慢慢吞吞的，无心画眉，也没有情绪梳洗化妆。两句诗描绘这样的情景，真如陈廷焯所说，“无限伤心，溢于言表”，因此，“此种词，弟自写性情，不必求胜人，已成绝响”。真的这么了不起，独绝千古？

游国恩等人编的《中国文学史》论及这阕词，却十分不敬：“他在词里把妇女的服饰写得如此华贵，容貌写得如此艳丽，体态写得如此娇弱，是为了适应那些唱词的宫妓的声口，也为了点缀当时没落王朝醉生梦死的生活。”真是诗无达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