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昆仑奴

雅言与俗语 作者:郑培凯


唐朝传奇中,有一篇昆仑奴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昆仑奴不但武功卓绝,背负女子能飞檐走壁,还智勇双全,能够谋划定策。令人奇怪的是,昆仑奴既已具备侠心义胆,又有一身武艺绝技,为什么一直寄人篱下为奴呢?

当然,小说之为小说,传奇之为传奇,有虚构的情节,有超乎日常生活的想象部分,有常识难以解释的情况。但是,昆仑奴在唐朝会变成小说故事的角色,恐怕也是因为其出身有传奇性,是当时社会的异类,再添枝加叶,赋予一身武艺,就成了脍炙人口的传奇。

其实,昆仑奴就是来自非洲的黑奴,不远万里转卖到中国来的。唐朝段成式《酉阳杂俎》记非洲有个拨拔力国:“在西南海中,不食五谷,食肉而已。常针牛畜脉取血,和乳生食。无衣服,唯腰下用羊皮掩之。”这个国家的人就时常掠夺妇女.卖给外国商人。可见,非洲贩卖人口为奴的习惯,唐朝人是清楚知道的。赵汝适的《诸蕃志》及周去非的《岭外代答》都提到“昆仑层期国”,前书还说:“西有海岛,多野人,身如黑漆,虬发。诱以食而擒之,转卖与大食国为奴,获价甚厚。托以管钥,谓其无亲属之恋也。”有人指出,这个海岛可能是马达加斯加,岛上的黑人就成了“昆仑奴”。这个说法不甚清楚,好像是说非洲黑奴的来源限定在马达加斯加一地,读来易生误会。但是,昆仑奴先转卖到阿拉伯国家,再转卖到亚洲,以至于中国,则是清晰可见的黑奴贩卖路线。

北宋《萍洲可谈》一书记昆仑奴,资料很详细:“广中富人多蓄鬼奴,绝有力,可负数百斤。言语嗜欲不通,性淳不逃徙,亦谓之野人。色黑如墨,唇红齿白,发鬈而黄。……久蓄能晓人言,而自不能言。有一种近海野人,入水不眨,谓之昆仑奴。”这里说的鬼奴、野人,都明确指的是来自非洲的黑奴,可以是通称。又说一种近海通水性的称“昆仑奴”,则是专称了。

因此,编故事的人,还可以再编一段“水遁”的情节,让故事更为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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