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5)

老农民 作者:高满堂


乔月开始自力更生了,这天,她到野地里打了一小捆柴火背回来在村街走着,虽然柴火不多,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老干棒牛有道看见了忙说:“哎哟,水灵灵的大姑娘,咋干得了这么粗的活儿?来,柴火给我扛着。”乔月毫不客气地把柴火递给老干棒说:“谢谢您啊!”

老干棒闻到乔月身上有一股特好闻的味道,不由得抽了两下鼻子,心想,这女人咋和村上的女人味道不一样呢!他对乔月笑得合不拢嘴:“谢啥谢?你也是村里的人了,今后一个人过日子,有啥难处,尽管说,打个招呼我就过去。”

乔月看着老干棒腰里别着的磨刀石问:“干棒大哥,你腰里别着这么个东西干什么?”老干棒说:“我会点木匠活,干活离不开它,再就是呢,乡亲们的刀啊、剪子啊、镰刀啊啥的,都求我给磨磨,我随身带着方便。”

乔月水灵灵的大眼对老干棒一笑:“您会木匠活啊?正好,我住的地方门窗都坏了,您帮我修理修理?”

乔月的一笑,把老干棒的骨头都笑酥了,他忙说:“好吧。举手之劳的事儿。往我家那边走吧,我好捎带上工具。”

乔月得到土改工作队的同情,仍住在马敬贤家的西厢房里。老干棒把柴火放到乔月的门外,开始兴致勃勃地给乔月修理门窗。

乔月站在旁边插不上手,就陪着老干棒说话。老干棒就讲吃不饱牛有粮在村公所演了一场好戏。昨天,吃不饱对工作队的周老虎说他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没吃饱过,真不知道吃饱是个啥滋味儿。正赶上饭口,工作队蒸了一锅饽饽,周老虎就让牛有粮吃饱给大家看看。吃不饱抓起饽饽狼吞虎咽地吃着,转眼三个饽饽就吃没了。周老虎让再拿三个大饽饽来,转眼吃不饱把三个大饽饽又下了肚。周老虎以为他吃饱了,可他说刚刚垫了底,说这辈子他就没吃饱过,他爷爷和他爹也没吃饱过。周老虎看着吃不饱那个样子,当即表示,共产党就是让穷人都吃饱,大家要是吃不饱,他这个官就不当了。

乔月点头说:“是啊,有了共产党,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才算有了家。”老干棒笑着说:“不假,你要是再寻个好男人,那才是真正有了家。”土改了,地分下去了,可种地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有的家没牲口,有的家缺农具,有的家没劳力。乔月就是种地困难户,她除了有两亩地,别的什么都没有。该犁地了,她只能在地头抹眼泪。牛有草背着犁子走过来,他让乔月扶犁他拉犁。乔月赶紧来了一个笑脸:“到底是主席啊,关心困难群众。”

二人一个拉,一个扶,开始犁地。可是,乔月按不住犁头,犁铧离了土。牛有草问乔月会不会干点儿别的,比方做饭、洗衣、缝补啥的。乔月老实承认她会打面糊糊喝,缝缝补补也不太行,就只会唱戏,说着又掉眼泪了。

牛有草见不得女人哭,更何况乔月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的心软了,忙劝乔月不用犯愁,现在政府号召成立互助组。他说起顺口溜:“互助组,好处多,老乡听我仔细说。你没犁耙难种地,我没牲口难拉犁。他家没有劳动力,缺这少那凑不齐。大家成立互助组,互通有无能配齐。你有牛,我有犁,他家有个壮劳力。你搀我,我扶你,家家户户都欢喜。”

牛有草告诉乔月,他打算联系三五户,有牛的,有农具的,互相帮工,好比驴痒痒,你一下,我一下,三两就不痒了。乔月笑着夸牛有草这个农会主席不是白当的。

和漂亮的乔月在一起,牛有草挺高兴地说:“互助组不是我琢磨出来的,有的地方早就这么干了。到时候我带上你?”乔月笑道:“带上我?可我给你们不了痒痒,我能干什么?”

牛有草笑着:“你站在地头唱戏给我们听吧,现在就唱一段给我听听。”乔月知道山东人喜欢听吕剧,就站在地头唱《 蓝桥会 》。牛有草听得入了神,不由得摇头晃脑。乔月唱完一段停下来。牛有草眨眨眼,让乔月唱一段新词儿,就把他刚才说互助组的那顺口溜唱成吕剧。乔月很快就把牛有草说的互助组的顺口溜记住了,而且当时就用吕剧的调子唱出来。牛有草夸乔月聪明,乔月面若桃花,心里像喝了蜂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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