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几人离开后，芙儿重新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而柳若霜则跟着百里寒回了房。

柳若霜从八岁起就一直跟着百里寒，这些年，她为他浴血沙场，为他手染鲜血，而他，也自是承载了她许多心里不言而喻的感情和依赖。

其实百里寒对她也算不上好，完成任务，有奖有罚。可她却一直深知，百里寒于她，已是这一生不断的牵挂。所以当她被百里寒下令离开时，她立马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瑟瑟发抖地跪倒在他面前。

而当她拿起桌上的匕首时，也是真的想要就此解脱。百里寒要将她赶走，她没了依赖，还有何信仰可以继续存活？

他说：“我要你何用？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看不住！”

他说：“你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的。”

是啊，她怎么会忘呢？她的命都是他的啊！

柳若霜终究没有离开，或许是她的哀求终于让他有了一丝怜悯，又或许是她青龙星宿的身份让他有一丝顾虑。不管怎样，她只要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就算没有尊严，她也甘愿。

王携宠妃过来找百里寒时，柳若霜刚刚离去，百里寒只是稍微瞟了王一眼。宠妃叫嚣着不知好歹，百里寒嘴角的笑容忽然盛开。

“本想让王带我来看看朱雀长什么样，那个鼎鼎大名的上官锦又长什么样，没想到来了才听说，那朱雀和上官锦在这里大闹了一番就走了。”说完，宠妃的眼里露出一丝鄙夷。

她见百里寒不作应对只是微笑，更是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我还以为百里将军有多能干呢，没想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都让他们跑了，其实啊……”

宠妃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百里寒却带着一脸笑容忽然来到她面前，然后伸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一旁的王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往后退去，他鬓角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全身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而宠妃就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断了气。

事后，百里寒擦了擦手转身离去。在经过王身边时，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来打发王，他说：“她是别国的细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百里寒从自己的寝殿走出，便直接到了芙儿的殿中。此时芙儿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见百里寒进来也没有半点反应。百里寒也不说什么，只是搬了把凳子放在她的床侧，安安静静地坐着。

“我要回去。”芙儿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奇怪的是，百里寒竟也认真地回了她一句：“好。”

听到这话，芙儿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她偏过头，看向这个被世人称作大将军的男人，只见他神情坚定，但又绝不同于往日那致命的笑容，他说：“但不是现在。”

芙儿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轻声一笑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不会这么好心，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帮你唤醒青龙。”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你帮我唤醒青龙，我只是想要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我的安全？”

“嗯，你忘了？刚刚在祖庙内，上官锦想要杀你。”

芙儿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确看见了上官锦眼神复杂地朝她飞过来，可那不是在救她吗？

见芙儿不信，百里寒又悠悠开口道：“以前他可能不会杀你，可是现在你是青龙玄女，而他们又找到了朱雀玄女。”

“朱雀玄女？”经过百里寒的提醒，芙儿想起之前柳若霜和上官锦的对话，她大呼道，“这不可能！”

百里寒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温柔地看着她说：“现在的你不一样了，你是青龙玄女，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你吗？”

“可我看到的只是你要杀他们，杀苏茉，还有赤羽！”芙儿咬牙切齿，不知是为百里寒的手段，还是为自己不是朱雀玄女的事实。

见芙儿不信自己，一向桀骜的百里寒有些失落，他缓缓运功，掌心的“角”字开始散发出丝丝青光，而后越来越强。他将手掌递到芙儿面前，真挚地说：“我只是自卫，为了保护你。并不是作为东灵大将军，而是作为你的守护星，保护你。”

事到如今，其实芙儿内心是犹豫的，而她最后也选择了相信。

百里寒离开芙儿房间时，芙儿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话：“之前你说，你担心我不如苏茉，是什么意思？”

百里寒发出一声轻笑，头也没回地答道：“你太累了，好好休息。”

苏茉醒来时，天空已经无比亮堂，满屋的檀香被穿堂而过的微风轻轻拂起，充斥了整个空间。她睁眼，看见上官锦和赤羽都站在她床边，担忧地看着她。而后颈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也由此想起了昏睡前的一幕。

“你竟然打晕我？”苏茉怒气冲冲，说完便要起身，却被上官锦一把拦住了。

苏茉气急，抽出一旁的枕头就朝赤羽扔去。赤羽也不躲闪，轻轻松松便抓住了枕头，无所谓地说：“我不介意再打晕你一次。”

苏茉愤怒地看着赤羽，却无力再和他争辩，此时愤怒而焦急的她，泪水渐涌，然后带着哭腔道：“芙儿，我要去救芙儿。”

闻言，上官锦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赤羽则是侧过了身，不想再看她。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苏茉猛然扑倒，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进了被褥之中。

赤羽已对苏茉朱雀玄女的身份深信不疑，宏泰问起时，他也只是沉默着不回答。但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苏茉朱雀玄女的身份，他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态，是担忧，是不屑，是无谓，抑或是跟从……

上官锦已经派了侍卫向九黎传信，让九黎那边加派人手对他们进行接应。侍卫离开后，上官锦发现赤羽正慵懒地靠在门廊边，环抱着臂膀，以一种不屑的姿态审视着他：“你就这么确定她是玄女？”

“在东灵的祖庙，作为朱雀七星，你没感觉到？”

“我只是去救人，没空注意那么多。”赤羽说完就要离开。

上官锦却微微抿嘴，他犹豫着开口，对赤羽的背影说道：“你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赤羽冷笑一声，反问：“有吗？”

“作为朱雀七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唤醒朱雀圣兽，保护朱雀玄女。”

“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

“但是你身上也有朱雀印记，那是我们的宿命。”上官锦几步上前，走到赤羽面前，有些激动地说道。

可赤羽却神色微凛，轻轻一笑：“宿命？上官公子信命？”

“你不信？”

“我要是相信，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赤羽说罢便继续迈步离开。而上官锦则回头看着赤羽离开的方向，抿嘴沉默。

苏茉在被褥里闷了许久，她蜷缩成一团，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静静沉默着。

上官锦伸出双手，轻轻替她将被褥拿开。上官锦见她眼睛微肿，鼻头发红，似是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片刻后，他终究开口了：“从东灵逃出来多亏了芙儿姑娘，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苏茉听到上官锦的话，并没有得到半点安慰，相反，泪水直接流了出来。她小声嘟囔着：“芙儿……我们不该把芙儿留在东灵的。”

“我们一定会去救芙儿姑娘的，只是不是现在。”

“为什么？”

“我们刚刚大闹了昭阳宫，现在百里寒一定是万分小心，若我们贸然前往只会吃亏。你放心，芙儿姑娘是青龙玄女，百里寒对她只会尊宠万分，不会伤她分毫的。”

其实这个道理，苏茉不是不明白，只是留芙儿一人在虎口险地，她如何放心？

此时，苏茉怔怔地看着上官锦，就像看见了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

赤羽坐在院子的石廊上，仰头看着被层层云朵掩盖的天空，心里无比怅然。他想起了上官锦的问话。

信命？若是信命，此时的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当年那巫师不知对父亲说了什么，之后，与父亲一同跪在蒲草团上的赤羽便从此生活在了众人的厌恶中。后来，父亲又将一柄宝剑扔在他的身前，面色怪异地看着他道：“弑父？弑父？你杀我啊！你杀我啊！”

赤羽的惊恐在那一刻展露无疑，可父亲的一句话却让他立马毛骨悚然，父亲说：“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很想我死？”

赤羽不明白，原本好端端的一切怎么会在顷刻间全部崩塌，化为乌有。他也不明白，于自己来说如高山般伟岸的父亲，又怎么会如他们说的那样死在自己的手上？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经过长久以来的追杀与仇恨，赤羽已经不想去弄明白了，因为他现在唯一的路只剩下逃亡了。

赤羽还沉浸在思绪中，忽然听到旁边的窗户发出一声异响，他露出果不其然的微笑，静立在窗户前。

苏茉背着行囊，一开窗便看到了笑容诡异的赤羽，不过瞬间，她便反应了过来，从自己的袋子里掏了一把睡睡粉朝赤羽撒去。上了多次当的赤羽哪里又会中招，只见他抬手一挥，那原本朝他飞来的睡睡粉飞向了苏茉。而后，一声闷响，苏茉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