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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唐门道士

八大处:一直在传说,从未被证实 作者:白航


李占一突然出现,为了不让他摸清自己的计划和殃及他人,秦刚决定放弃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他带着陈渝捷转身上了公交车,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一是为了求证李占一是否正在跟踪自己,二是防止他暗算自己。

解放碑、山城人民礼堂、山城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陈列馆、《新华日报》总馆……

“磊啊,你在转悠啥呢?整个渝中区都被你转遍了!”黄昏,下了公交车,陈渝捷一屁股坐在路边,看模样累得够呛。

秦刚佯装买矿泉水,四处打量一番,一路走来没有发现李占一,甚至连续两次相见的陌生人也没碰到过。

“哦,如果李占一真是在跟踪咱们,我想带着他全面感受一下山城,让他知道抗战艰难胜利果实得来不易,荡涤一下他肮脏的灵魂。”秦刚递过一瓶水,自己仰脖喝着说道。

“他受没受洗礼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被你溜惨了!”陈渝捷捶着腿埋怨道。

“你动不动就说自己曾是军统人,这点路都受不住了?”

“小子你别看不起我,我在你这年龄时可不比你差,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能达到我这身体水平就不错了!”陈渝捷受到打击,像是孩子般脸红脖子粗地与秦刚争将起来。

秦刚站在一旁开心地笑了,都说人越老越小,果真如此。

笑归笑,李占一不除,两人的人身安全一天不能保障。明刀明枪面对面较个高低秦刚不怕,但一想李占一的身手和用毒手段,尤其是王家战的惨死模样,他心里还是有点顾忌。

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过,一个点子顿时在秦刚脑子里浮现出来。

夜晚,两人找了家宾馆住下,秦刚给高级警官打了一个电话,拜托他查一下在自己周边的宾馆,今晚有没有一个叫李占一的开房住下。其实他也没抱有太大希望,因为对方太为狡诈,就算在跟踪自己,用不用自己的证件开房还是回事。不料,警官随后把电话回了过来:“在你斜对面向东一百米的宾馆,615房间,一人用李占一的证件开的房间。”

秦刚心中一凛,看来陈渝捷白天看到的人没有错!

“小兄弟,你还没离开山城啊?这个李占一到底什么来头?需不需要我们帮忙?”警官在电话那端客气道。

“要!”对于他的慷慨,秦刚一直是有来必应,“请你派几名警察陪我去那里查房。当然,主要是防止宾馆报警,还有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为我打开615房间的门。”

警官沉思了片刻:“这没问题,不过我要事先说明,在没有掌握对方证据之前,你不要替警员执法,真要发现此人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让我们来处理,你不要随便动手,更不能伤人,免得事后让我们陷入被动。”

“好。”秦刚一口应下,又嘱咐道,“最好让你们的警员带上武器,此人极度危险。”

“我会安排的。你现在打电话报警,举报在那家宾馆发现通缉犯或者有人吸毒、嫖娼什么的,走一下程序以便我们出警。”警官说完挂了电话。秦刚一想马上又要跟宿敌见面了,忍不住握紧拳头将手机攥得咯咯作响。

“磊,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出什么意外……”陈渝捷本来是坐着的,此刻站起来,神色紧张地看着他说道。

秦刚点点头,检查完枪支活动着胳膊走出屋门,忽然又转身进去:“你会用枪吗?”

“这不是吹,我当年……”

“拿着。”秦刚不等他说完便把枪丢了过去,“李占一知道咱们住这儿,万一没有堵住他,你有枪我还能放心一些。他要真来了你尽管开枪,一切后果我来负!”

“磊……”

“我没事,警察手里也有枪,你不用管我。”秦刚撂下这句话又要转身出去。

“不是……这把枪左右怎么都有保险?用的时候需要都打开吗?”陈渝捷摆弄着这柄92式手枪,满脸的疑惑。秦刚站在门口又气又笑:“这两个是一体联动的!随便扳一个就成!对了,膛内没子弹,用的时候别忘了拉膛上弹!”

“你太小看……”

“砰!”秦刚重重带上屋门,整整衣服径直冲楼下跑去。

楼下,一辆警车刚刚驶来,秦刚一头坐进去,跟着来到不远处的那家宾馆,看来那名警官事前专门嘱咐过,三名出警的警员视秦刚为空气,从见面到进宾馆一句话没跟他说过。几人对前台亮出证件问了615室客人在不在房间,得到肯定答案后,一名警员守住门口,秦刚跟着另外两名上了六楼。这时,警员才看着他,示意怎么办。

“不要引起里面人的怀疑,把门敲开。”秦刚冷冷说道。警员点点头,没有直接找615房间,而是先敲开旁边几个房间大声说道:“你好,例行检查,请拿出证件配合我们工作,谢谢。”

“你好,例行检查……”

前戏做足后,一名警员终于来到615门前,敲门:“你好,例行检查……”

秦刚摸出军匕塞进袖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脑子里设想一会儿将会出现的种种可能。他将目光投向身旁警员,警员拍拍腰间手枪,示意已经准备就绪。

“谁啊!”很久,里面传来一声喊。

“我们是警察,请配合工作。”警员耐心地隔着门外说道。

“等会儿!”

箭已在弦哪能再等。秦刚抬脚就要踹,两名警员立刻拦住他:“我们不在场你怎么来都行,你这一脚下去万一遭了投诉,不只是我们,连整个公安局都要受影响。”

“对不规矩人行规矩事,被动的永远是咱们!”秦刚压低嗓子气急败坏地说道。他一向接受招之即来、来之就开仗的闪电理念,对这些套路,他实在接受不了。

“在没确凿证据前,所有人都是规矩人,你别为难我们了。”两名警员苦苦拽着秦刚,秦刚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咬牙站在一旁不再说话。警员见状上前继续敲门催促,只是门迟迟不开,两人也犯了嘀咕,摸出手枪着手准备强行进入。

“吱……”此时,屋门慢慢开了一条缝,秦刚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一腿踹在门上,里面人猝不及防连门带人向后栽去,秦刚身体没有任何停顿顺势闪进,在对方还未倒地之时一手死死掐住其脖子,“砰”的一声,对方连摔带压地沉重落地。秦刚生怕他手有毒器,一巴掌扇在对方眼上封住视觉,而后拽着胳膊将其反拉面部贴地,膝盖如巨石般跪在他肩关节上,最后,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对方后脑勺上。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除非发生地震,否则身下之人别想脱控。

两名警察的手刚刚摸到枪柄,看傻眼了。

“李占一,咱们又见面了。”秦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姓名!”反应过来后的警员开始按照程序确定人员身份,只是秦刚下手实在太重,对方闷了一会儿才喏喏回答:“李……占……一……”

“证件!”

“电脑……桌……钱包……”

警员在电脑桌上找到身份证递给秦刚,秦刚看后吃了一惊,急忙把人拎起来仔细瞧看,抓错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李……占一啊……”

“你为什么叫李占一!”秦刚气得浑身直颤,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啊?”对方有些崩溃,“我……也不知道……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

看着这个倒霉的重名人,秦刚即使有再大的火也无处发泄,他心里挂着陈渝捷的安危,既然他要找的李占一不在这里,他迅速跑了回去,留下两名警员替他收拾残局。

“刚才在屋里做什么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斗地主……刚摸到一副好牌……俩炸弹,还有个王炸,走开太可惜了……”

……

秦刚返回自己宾馆时,陈渝捷正坐在屋内看电视。秦刚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问这里有没有异常情况,陈渝捷说没有,一直安静得很。说完,两人沉默下来,虚惊结束,但谁也猜不透真正的李占一现在在哪儿,究竟有没有在跟踪自己。

最怕、最熬人的就是这种状况。秦刚几乎一夜没有合眼,躺在床上耐心地等到上午八点多,两人在一个能看到老板盛汤切饼的路边摊随便吃了点东西,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奔道教协会而去。

协会人员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们,从他们嘴里秦刚也知道了不少正一道的知识。正一道发源蜀地,是中国两大道派之一,有茅山、灵宝、清微、净明等诸派之分,虽分各派,但都崇尚自然无为、柔弱不争、长生久视等道义,画符撰箓为民祈福。蒋介石退守台湾时带走了不少骨干,实属巴渝道教的损失。

所说之话跟当初陈渝捷介绍的一模一样。

“李占一?”协会人员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个人,正一道人员众多,我们无法全部识清,请原谅。”

“当年蒋介石在山城时,他与正一道来往密切吗?”

“当然密切了,”对方笑了笑,“蒋介石很器重宗教力量。听一些前辈们讲,他在山城时每逢大事或者开工修筑前都要先问过我们意见的。”

“那些前辈在哪儿?我们方便一见吗?”秦刚眼神一亮。不料对方摇摇头:“蒋介石所器用的那些前辈1949年都去了台湾,现在都已登仙了。”

之前陈渝捷也说过,李占一很有可能是那些赴台道派的后人,所以对之前蒋介石的布置颇有了解。今天闻听对方的言语跟陈渝捷如出一辙,看来这个结论可以定下了。秦刚想着这些,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锥形暗器请对方过目:“这是在一个道人身上找到的,您认识这东西吗?”

对方伸手去拿,秦刚急忙避之,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非常大度地笑了笑,转身打开抽屉拿出一物,竟跟他手中暗器一模一样:“这叫夺命锥,唐门纪念品,你如果喜欢,袖箭排针飞爪都可以买到,很便宜的。”

秦刚陈渝捷两人听傻了:“什么唐门?那个武侠小说里擅用暗器的门派?”

“正是,”对方点头答道,“不是武侠小说,现实中确有唐门这一派,起于清末民初,世代居于唐家堡。据考证,唐家堡位于四川境内,你如果去那儿旅游,所有你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暗器,都可以花钱买到。”

唐门,一个武侠小说中的独行门派,以暗器和毒器饮誉江湖,令人闻之丧胆。

刚刚从穿越世界里走出来的秦刚马上又陷进了武侠的江湖,此时他的脸色,比见了鬼还要难看一些。

一个从已失传的唐门里走出的道士,还会使用软鞭,这个李占一也太博学一点了吧?

“磊,咱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出了协会的门,陈渝捷也有些迷茫了。

“敌暗我明,干脆牵着他走,以免咱们陷入被动也浪费时间,”秦刚皱眉思索着,“只是这一路要多加小心了。”

“一路?”陈渝捷问道,“去哪儿?”

“南京,去参观一下戴笠楼。”

“我觉得没啥必要。”陈渝捷听罢摇摇头。

“去看一下总比在这闭门造车强,再说,你怎么知道咱们就看不到那些不对外的地方?”秦刚微微一笑,说道。

“怎么突然想到去那里了?你有什么安排能不能先跟我说一下,我都没头没脑地被你遛了两天了!”陈渝捷突然使上了小孩脾气,开始责怪秦刚有什么事不事先跟他商量起来。

这哪还像当过特工的人。要不陈渝捷之前根本就是个半吊子特工,要不就是岁月最大,能温柔而彻底地冲刷人生短短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凡尘俗情,待人走到暮年时,身体和性格也就逐渐回归初生,怎么来的怎么走,完成一个从单纯到复杂再到单纯的轮回。

“你笑什么!”陈渝捷哪知道秦刚已经神游天外,见到他一脸神秘莫测的笑,火气又提高了许多。

山城夏天的天气,空气都是在燃烧的,加之山城多山路,一般火爆脾气的人在夏天就像一枚拔开保险栓的手雷,随时随地会炸开。在喝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后,太阳敛了光线,凉意袭来,陈渝捷的虚火也慢慢消了不少,秦刚的耳朵也终于静了下来。

除非是自己的战友和搭档,他的计划和心里话,没有对外人说明的习惯。

晚餐还是在大排档解决的,两人在一家排挡点了几个菜,没吃,又换了一家,同样没吃。如此几番后,他们这才坐在最后一个大排档里,秦刚看着老板做了饭,匆匆吃完,找了家宾馆睡下。

有个杀手一直惦记着自己,真累。

秦刚睡觉前又托警官查找了一下周围宾馆,这次没有叫李占一的出现,他完全可以确定这个李占一会来找自己的,可是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出现?难道他还没有养好伤?或者他正在自己身边,只是还没有找到下手的合适机会?

这一夜,两人依旧睡得很浅,陈渝捷是因为年纪大不容易入睡,秦刚是因为心事多、警惕性高而不敢深眠。一直熬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两人起床就去机场买了票,在机场稍作停留,准备踏上了去南京的路程。

“铃……”嘈杂的候机厅内,秦刚的手机响起,这个号码只有那个高级警官知道,他怎么会忽然主动给自己打起电话来?秦刚纳闷地接通电话:“警官你好。”

对方没有寒暄,上来便直奔主题:“你是不是跟一个叫陈渝捷的刚买了去南京的飞机票?”

“是,出什么事了?”

“你们七点十分买的下午一点三十分的四川航空的票,七点十五分有另一个叫李占一的买了一点三十五分山城航空的票,目的地也是南京。他的航班比你们只晚五分钟,这个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李占一?”警官在电话里问道,最后,他补充道,“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出了山城我就帮不上忙了。”

秦刚挂了电话,凌厉的目光扫过视野范围内所有面孔,陈渝捷看出异常,问他怎么了,秦刚轻轻吐出四个字:“他出现了。”

看看时间,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距离登机时间最多也就有四十分钟。此刻,在这座轩敞的大厅内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这双眼睛的主人现在哪里?

秦刚的目光掠过上层建筑,又打量着身边和远处,起身去了趟厕所,又在商店餐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李占一的踪影。

他使用的是挤压式查找法,这是部队,尤其是特种部队常用的搜索方式。当敌方或者歹徒躲进一间面积很大的漆黑屋子时,如果必须开门搜索,不可上来便用猛光大面积铺照,这是因为强光属于危险信号,并且人的双眼需要几秒钟去适应烈光,哪怕是零点几秒的耽搁,都可能促使正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的敌方进行亡命反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所以,最佳的搜索办法就是人躲在一侧,慢慢开启屋门,灯光顺着门开启的方向呈扇形缓移,出于自保意识,敌方肯定会往黑暗处躲藏,等到屋内只剩下一角黑暗时,毫无疑问,敌方肯定在其中。

秦刚正是用这种方法挤压李占一的,好像一个打发时间的无聊旅客,他在大厅内慢慢呈扇形走动着,如炬的双目仔细看着每个走动人的脸,一直走到最后的墙角时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难道他化了装?”秦刚思忖道。这时,催促航班登机的广播又响了起来。秦刚只好返身上机,过了安检口准备走进登机桥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些人正朝厕所走去——登机需要对照证件,不可能伪装上机。其中一人的身材很像李占一,秦刚急忙转身向外跑去,机场工作人员拦住他:“先生,所有乘客都在等您登机出发,希望您不要耽误航班时间。”

秦刚也不敢肯定那人是李占一,只好悻悻上了飞机。几分钟后,飞机慢慢驶入航道,巨大的涡轮瞬间急增动力,飞机卷起一阵狂风,嘶吼着飞向苍穹。

想起王家战的惨死,又想刚才李占一就在自己身边,仇敌离得如此近自己却无法报仇,秦刚坐在飞机里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两次航班相距五分钟,也就是说此时李占一就在自己身后。秦刚透过舷窗向后望去,万里晴空云海无边,对比着脚下人间,这里是一个简单美丽的纯粹世界,如果没有心事压身,秦刚很想好好欣赏这番天外景色,或者幻想一头扎进云海,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个够。

“想什么呢?昨晚没睡好,还不趁现在睡一会儿?”陈渝捷在一旁关心道。

“一会儿就到南京了,我要想办法把他永远留在那里。”秦刚语气里带着冰冷杀气,陈渝捷没敢再接话。

浩瀚碧空间,两架飞机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地冲南京方向飞去。

不到两小时,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南京机场,只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秦刚匆匆走下飞机去取背包。虽然他有合法持枪证,但这把手枪仍然不准随身携带,只好托运到南京。取出枪支后,他把陈渝捷安顿好,独自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出口。

航班到达的广播开始响起。

出口处接机人骤增。

一会儿,有旅客从里面走出。

秦刚像是一个劳累的远足者正伏膝小憩。

一个身材矮小、下巴很尖的人在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看看厕所方向,朝那边走去,秦刚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卸了伪装上飞机,下了飞机第一时间肯定要去厕所再度上妆,这一脉,他早已为李占一号准了。

厕所人不少,秦刚踱着脚步与旁人擦肩进入,看到李占一走进隔间,门板的简易锁孔立刻变了红色。旁边,有人在抽烟,有人在方便,有人在打电话,秦刚环视一周,径直走向那扇隔间。

周围人不知道,一场殊死搏杀就要在身边上演。

秦刚脚步未停地一把推断门板衡闩,正在里面贴人皮面具的李占一抬起头,只见一个拳头如子弹般飞来,“砰”的一声闷响,鼻血长流。秦刚打的是组合拳,直拳将逝一记勾拳又挑上了他的下巴,“咯”地崩飞一颗断牙,猝不及防的李占一受创后一步迈进坑内,双手紧紧撑住墙壁方才稳住不倒。

“嗵”的一声贯通声响,秦刚重腿踹在李占一小腹上,李占一瘫坐在隔间里面,秦刚又是一脚弹踢踢在他脸上。“啊!”李占一疼得扯着嗓子惨叫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瞪着血红色双眼的秦刚掏出军匕准备挑断他的手筋防止他暗器伤人,就在这时,困兽犹斗的李占一突然不顾一切地扬起衣服,早有防备的秦刚急步后撤顺手带过门板,“叮叮当当”不知名的暗器悉数钉在门板上。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下手挺重的,好像练过!”旁边,一向喜欢看热闹的中国人已经把厕所围得水泄不通,纷纷议论起来。

“不想死的赶快离开!”秦刚瞪了他们一眼,一脚踹在门板上,合页承受不住这股巨大冲力断裂开来,门板飞向里面的李占一,他又补了一脚,把门和李占一夯实,只听李占一又发出一声惨号,所有毒器都反扎进了对方的身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秦刚心里的怒火终于消了一点点。

所有人都被秦刚的心狠手辣镇住了。

厕所内鸦雀无声,一只未拧紧的水龙头正不紧不慢地滴着水,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秦刚看着门板,不确定后面的李占一是否已死或昏,又不敢贸然前去揭开查看,他从腰后拔出手枪送弹进膛,步步为营地向前一探究竟。

“他有枪?”人群里一阵骚动。

“假的吧?这是机场,真枪怎么能带进来?”有聪明人分析道。

话音刚落,门板突然飞向秦刚,秦刚用腿堵截住门抬枪欲射,却听到后面“咔嚓”一声,李占一竟然撞烂隔间逃到隔壁,瞬即消失了动静。

果然是沉得住气的高手!

秦刚没有跟过去,而是退后站远盯着这两间隔间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如果不是顾忌李占一满身的剧毒利器,他早已冲进去劈头盖脸一阵胖揍把他拖出来了。

又是一阵死寂,两人一外一内安静地耗着。

“嘿哥们儿,愣着干吗呢!打啊!”一个人流里流气地喊道。

“咔嚓”,里面响起一串破裂的声响,隔间板颤抖地延伸着昭示出李占一的踪迹。秦刚估算着他的行动规律找准时间差,把枪口指向远处一处隔间门板准备将其击伤——他还有大量问题要问李占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击毙他。

只是,李占一好像算准下一间就是自己的凶地,声响在前方戛然止住,又没了动静,秦刚如雕塑般站在原地,扫视着这一串隔间,猜不准对方此刻究竟藏匿何处。

“砰!”那张带毒针的门板突然拍向秦刚,秦刚根本没有料到李占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返回第一间,仓促间他本能地侧闪一旁,这才发现李占一正在后面推着门板。一袭未成后,李占一变推为抬,双手握住门边缘横扫过来,“啪”的一声,秦刚的手枪被打落,秦刚也非泛泛之辈,随即高抬腿砸下,塑料门板应声裂为两截。

踹门和裂门是有技巧的。在突击作战中需要踹门而入时,脚底力道要稍向上一些,不能平行或向下,这样可以缓解分流巨力,不至于一脚下去门没开,却破了大洞或断为两截拦在门口阻挡队员进入。裂门就简单多了,瞅准一点集中力量大力踹去,在特种兵的脚下,只要不是钢制防盗门,一般都能踹断。

断了门的李占一如受伤狂躁的疯犬狠狠将手中残板砸向秦刚,秦刚不避反进,踢偏门的同时一步跨到他面前。李占一大骇,躲过凌厉两拳后,劈手甩出两枚小巧玲珑的镰刀形暗器逼退秦刚,随后拽断墙上烘手器举起欲砸过去,在头顶顿了顿,忽又砸向镜子,随着“哗啦”声响,潮湿的地面顿时铺满了碎碎的玻璃片。李占一挥舞着一块锐利玻璃没头没脑地划向秦刚,围观人员见他玩了命,这才慌慌张张一哄而散。

秦刚有心去捡手枪,无奈脚下碎片铺满地滑溜异常,还要面对已近疯癫的李占一,他只好调整重心应付着被舞得虎虎生风的玻璃,尽力向一旁垃圾桶移去。不料,李占一来到门口时,猛力将玻璃扔向秦刚,夺路跑了出去。

秦刚急忙去捡手枪,但听外面“当”一声响,守在门外的陈渝捷用垃圾桶袭击了落荒而逃的李占一。就是这一短暂停顿,秦刚追上了李占一,外面的人不知道厕所里发生的鏖战,离别重聚伤感幸福正一一上演,没人去注意这两个刚刚出现的人。来到机场大厅李占一没了刚才的害怕,手里掂着几枚暗器瞟着周围人群,再看看秦刚,威胁的意思很是明显。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王家战死在你手上真是窝囊。”秦刚冷冷说道。

“坟里的东西都被你拿走了?”李占一恻恻问道,“既然这样,咱们不如合作,找到东西后五五分,这样你也可以早点升官发财,对谁都有好处。”

“你知道东西是什么吗?”秦刚故作玄虚地拿出戴笠的一封信,冲他晃了晃。李占一眼神都看直了,咽了口唾沫:“那座军火库是戴笠修的,看来是他经手为蒋介石藏下的宝藏,那张纸上怎么说的?东西藏在南京,还是你们过来只是调查线索?”

秦刚诡异地一笑,这样一来李占一更是急不可耐,有心想上前硬抢。但看看秦刚,他蠢蠢欲动几次后,只能干着急。

“怎么样?”他催促道。

“我正在考虑怎么让你去跟王家战合作。”秦刚嘴角上扬,缓缓吐出这句话。李占一顿时变了脸色:“小子,够狂!”

“是不是你俩在厕所里打的架?”一名机场人员走过来叱问,两人同时看了他一眼,工作人员看看秦刚又看看李占一,心里莫名地没了底气,退后两步再也不敢过问。

李占一擦擦脸上的汗,两只胳膊上露出一些针眼,原来他是用胳膊挡住的那扇毒针门板,用毒人自有解药,不知何时,他已经为自己解了毒。有周围旅客做人质,李占一旁若无人地向门外走去,还犹有余暇地擦净面上血污,理好头发和衣服。秦刚尾随其后,准备出了机场寻处僻荒之地动手解决他。

只是李占一着实奸猾异常,他走出正厅后,随便找了一个带着小孩的年轻妈妈,露出一脸温厚亲人的笑容去帮忙提行李,年轻妈妈浑身已被汗浸湿,此时有人帮忙自然是万分感激。李占一一边帮忙拿着行李,另一只手友善地牵着孩子的手,回头看了秦刚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嘲弄。

秦刚咬着牙,却无可奈何。

李占一不知用什么甜言蜜语哄骗年轻妈妈,三人一起上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秦刚、陈渝捷随即也打了一辆出租紧随其后,他告诉司机,只要能跟住前面那辆出租车,多给一百块钱做奖励。有了这一百块钱,司机关掉收音机一路上聚精会神,无论高速路还是繁华的城市街道都死死咬住前面车辆。秦刚坐直身体穿过拥堵车流看着那辆出租,生怕李占一中途下车遁逃,等到前面那辆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时天已近昏黄,秦刚让陈渝捷结账,自己飞身跑下来到那位年轻妈妈身边,劈头问道:“那个人呢?”

“你是谁?哪个人?”年轻妈妈吓了一跳,拉着孩子紧张地问道。

“帮你们拿行李的那个人!”

“那个雷锋叔叔啊,他走啦!”小孩抬起胳膊指向前方,稚声稚气地回答道。秦刚顺着方向看去,远处高楼林立,映衬得眼前这片临水建筑更显古朴,不远处,四个大字苍劲作石上书“秦淮人家”。

到秦淮河了。

秦刚无心去打量风景,抓过孩子的手看看李占一有没有暗中使坏,年轻妈妈却扔掉行李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舍命护犊的眼神一览无余。秦刚没有任何的解释话语,转身走到很远处站住,为这对母子留出足够的安全感。

“跟丢了?”陈渝捷一路小跑来到他身边,擦着汗问道。

“是,这个李占一的综合素质要比你高多了。”秦刚随口答道。不管陈渝捷如何念叨自己当年如何神勇,他随步走进秦淮街道,放眼皆繁华,却与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六朝金粉十里秦淮,这条在古代就会聚无数名门望族的古老河流,河水被万家灯火照映着,从古流到今从未停歇。到现在,王谢豪族商女亡国恨皆已不在,徒留万世繁华。

要想在里面找个人,比登天还难。

华灯初上,整片秦淮如同一条晶莹剔透的五彩玉带,直让人疑是美丽的外星世界,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他和陈渝捷在这里买了快餐匆匆吃完,打了一辆车奔汤山方向而去。由于此时堵车高峰期已过,两人不到四十分钟便来到江宁区汤山镇,秦刚一路顾看前后左右,不确定鬼魅般存在的李占一是否还在自己身边,看他扎实精湛的种种技能,秦刚怀疑他是台湾方面调查局或者军情局的特工。

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老军统,秦刚怕他又会情不自禁地再夸当年勇,喉咙动了动,最终把想问的问题憋回体内。

在车上,司机问他们去哪里,秦刚说去汤山,好言的司机又问是否去洗温泉,他知道一个地方不仅正宗而且便宜,秦刚一句话把他的嘴堵死:“我们是去看看戴笠楼什么样。”

“这么晚了没法看啊,而且只有周末才对外开放,你们去了也没啥用。”司机告诉他们,顺便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山城。”

“山城好地方!那些年山城为南京扛下了多少炸弹!没有山城就没有南京,更没有抗战胜利啊!”司机的这番感慨让秦刚对他产生了好感,攀谈起来,司机告诉他戴笠楼其实没什么,那些人形烧疤、各种机关等神秘传闻都是假的,他去看过,东西倒是都有,但这些传闻都是坊间茶余乱谈。那里以前其实就是国民党跟德国合作建立的一个研究基地,后被军统使用,因为戴笠神秘,这座楼也就神秘了……

汤山镇,左拐,一条小路顺山蜿蜒而上,两人趁着刚在遮云间露出的月色慢慢拾阶上山,十几分钟后,在群山环抱绿树掩映之处,一幢坐北朝南兀立着的三层乳白色楼房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院门前,一个军官正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戴笠楼,现在已为部队驻守的一个对外开放的景点。

“这是我通过山城警方联系的,他会带着咱们在里面转一圈,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一定要记下来,出来以后再告诉我。”秦刚撒谎对陈渝捷嘱托道,陈渝捷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好,接到上级通知,今晚由我来接待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不必客气。”军官打了一个标准军礼,秦刚差点下意识地回了一个。

好亲切熟悉的见面方式!

军官麻利地带领两人走进这座“中”字形三层建筑,大楼门厅前,水磨石地面上有一个红褐色的图案,是由18个齿轮组成的圆圈,内有一张弓,弓上搭着一支箭。关于这个奇特的徽记,也有种种说法。一说是国民党某机关的内部标记,二说它可能是大楼设计师在竣工后,留下的建筑符号。军官告诉二人,这其实是国民政府军政部兵工署的署徽,齿轮代表机械,弓箭代表兵器,弓为枪炮、箭为弹,用古代兵器隐喻现代军兵器是常例,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神奇。

屋内装修豪华精致,楼内窗明几净,房间宽大,走廊内乳黄色水磨石地砖镶嵌铜条,军官领着他们来到人形烧疤跟前解释道:“这应该是某种燃料和油料长时间渗透进地面形成的,外面说这是一个国民党军官被焚尸后的痕迹,搞得一些年纪大的台胞都来缅怀那段岁月,唉……”说到这儿,军官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座楼跟戴笠的关系大吗?”秦刚问道。

“在历史上,关系不大,在知名度上,有很大关系,”军官仔细解释道,“这是俞大维在1933年和德国建立的军工研究所,主要研究弹道,那时戴笠还没有资格参与这件事。或许后来他成了军统局长、国民政府财政部缉私总署署长和战时货物运输管理局局长后,用过这个建筑,或者在里面住过几天,然后有身边人传了出去,越传越神,这座楼也就出名了。”

说着,他又要带着两人去其他地方参观,秦刚直接制止住:“能不能带我们去研究场地看看?”

“地下室?哦,可以。”军官应声开启了地下室的入口,带领两人走了下去,走过一段深邃阶梯,来到地中。

好庞大的一座地下室!

即使有所准备并且见过山城深山军火库的两人也大吃一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座三层建筑的下面竟然拥有如此庞大复杂的地下室。军官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表情,一边开着所有灯光一边说道:“有些地方不对外开放,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座地下室太过复杂,游人过多容易破坏建筑,所以就干脆关闭了。没想到这一保护措施又被外界传得神神秘秘……”

顶上灯管依次亮起,铺下的光线有次序地照亮这座神秘沉默的地下室,室内是坚硬的钢筋水泥铸成,久远的年代并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除了面积大、结构复杂令人感到震撼外,如果不是戴笠和外界传言,站在这里跟站在地下停车场区别不大。不过在秦刚眼里,这里就是一座研究弹道的场所,他信步来到一面墙壁面前,斑斑陈旧弹痕触目可见,另一面墙上,一些绿苔长在裂痕之中,他用手丈量一番,又仔细看看,确定这是手榴弹爆炸时产生的弹片所致,由此可见,这里确实是一座研究弹道的地下室。

只是那时中德方面究竟怎么研究的,到底都研究了什么,因为没有当年的器材和材料,现场已经无法考证。那边,陈渝捷也在仔细地查看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最后对他摆摆手:这里除了神秘,确实什么也没有。

这里跟山城的那个地宫完全不同,山城那边的功能只是堆砌储藏,面积虽也轩敞,但找不到一丝研究过什么东西的痕迹。而这里,行家一看就知道,这座地下室在建造之初就是用来研究实验的。

“1933年3月,希特勒电令驻中国大使陶德曼征询蒋介石的意见:是否愿意与德国进行兵工科研技术的合作。半个月后,陶德曼即回电给希特勒,表示蒋先生乐意给予全面配合。德军兵工部长舒尔茨指派著名弹道专家克莱兹赴中国,帮助建立兵工研究所,利用中国提供的场地,进行新型轻重机枪、战防炮、速射加农炮等多种兵器的研究和数据收集。1933年5月,克莱兹和两位助手在4名纳粹党卫军保安处军官的陪护下乘飞机飞往这里,建立了研究所。”军官看到两人查看得如此用心,于是站在一旁熟练地解说历史背景。

“那边是什么?”秦刚指着远处一个上了锁的门口问道。

“另一间研究场,研究加农炮的高等级防爆密室。”军官说着,上前打开门锁,领着两人穿过一条狭细地道,在尽头处他摸索着打开灯,一座面积跟刚才地下室不相上下的地下室又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很明显,因为建筑厚度,这座要比刚才那座压抑得多。

就在排灯亮起的那一刹那,秦刚发现有人影闪动一下,随即消失在远处的观察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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