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戏的时间很晚,十七岁才开始,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我父亲不愿我做坤角,以免辱没家风。在我刚学戏的时候,因为自己十分崇拜程砚秋先生的艺术,所以拼命学程腔,而在学的时候,也根本不考究其神韵,只是逼住嗓子想把它学像。学了一个时期,像是有点像了,但自己的嗓子却越逼越细,越来越不得劲。有一天父亲发现了这个情况,就很耐心地开导我,指出这样学程腔一辈子也学不好,同时向我详细地分析了自陈德霖、王瑶卿以及梅、程、荀、尚各派的渊源和特色。再说明梅、程二位所以能够在王瑶卿之后发展成两大流派,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够充分运用自己的天赋,而不是依样画葫芦。程先生的嗓子差,为了弥补这个先天不足,他就接受了王瑶卿前辈的建议、帮助,自己再穷钻苦研,不断地加以丰富,加以发展,终于自成一家。梅先生的嗓子好,他创造的又是另一种特色,因为天赋不同,所以所走的道路也不同,而我的嗓音,比较清亮,根据上面听讲的道理,就应当宗梅,而不应该宗程,否则,就很难得到应有的发展。
我父亲这番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从此我就改弦易辙,潜心学梅。二十年来,我之所以能够在艺术的道路上勉强跟住同辈艺人之后,除了诸位老师的尽心传授之外,另一个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我学戏的时候,走准了道路,这样就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这,应该归功于父亲的训诲,如果没有他老人家的教导,我就不可能一心一意毫不动摇地按着这个方面走下去,那么所得到的结果,自然也不会跟今天的相同。
事实上,他老人家要我弃程学梅,是不是因为他厚梅薄程呢?绝对不是!他之所以要我这样做,完全是根据上面所说的真理,无论学哪一家哪一派,都必须结合自己的特有的条件,而不能削足适履;同时在学习的时候,又必须求其神似,而不能求其貌似,所谓“神似者是佳品,貌似者是下品”,也就是这个意思。
关于父亲的艺术,我想谈的还很多,容我慢慢地回忆,有系统地整理,并向父亲的老友以及同过台的老前辈请教,和哥哥(言少朋)、嫂嫂(张少楼)以及言派爱好者共同研究。